幕簾後的人聽到此處身子微微一動,像是稍向前傾了一下身,緊接著便從座椅上起身站了起來。只見其向前走了兩步,卻又突然背過身,背影因昏暗的環境和厚重的幕簾而看不真切。
帶路人看到主子又擺了一下手,於是對宮人說道:“起來吧,你該回宮了。”
宮人不敢多言,又重重地朝幕簾後的人磕了幾個頭,然後才從地上爬起來,跟著帶路人又離開了密室。
密室的空氣不算流通,甚至是極為沉悶的,然而許是因為這是一個地下密室的緣故,溫度比室外要低,是以又給人十分陰冷的感覺,而那條走進密室的通道更是連一盞燭火都沒有,通道口看起來無比的幽黑,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什麽毒物從裡面撲出來,向無辜的人張開血盤大口。
還密室幕簾後的人過了許久才撩起幕簾走了出來,他年歲與司淵渟相近,身上所穿的衣袍卻是要貴氣許多。他在手裡捏著一串佛珠,從剛剛開始他便一直在逐顆滾動佛珠。
寡淡的眉眼看起來極為冷情,此刻更是雙眼微眯,透出蔑視,他低低地“嘖”了一聲,獨自站在密室正中央喃喃自語:“居然容忍一個通奸的女人當皇后,還養著野種當皇長子,楚嶽峙,司淵渟和司竹溪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藥,讓你連自尊都丟棄了。”
這樣的人,竟然也能當皇帝,還真是可笑至極。
牽著楚慎獨肉肉的小手進擷芳殿,司竹溪低頭瞧見兒子緊繃的神色,於是停下腳步在兒子面前蹲下,道:“怎麽啦,來見舅父不開心嗎?”
楚慎獨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肖似司淵渟的丹鳳眼不知怎的竟透出幾分委屈:“舅父真的沒事嗎,宮人們私下裡都在說舅父要死了。而且父皇自從舅父生病後就再也不來看我了,父皇是不是因為舅父不要我了。”
這段時日,宮內流言四起,即便楚嶽峙已經下旨不得在宮中妄議,總還有漏網之魚會傳到楚慎獨這邊,況且事情本來就是衝著他這個皇長子和皇后司竹溪來的,自然是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讓楚慎獨聽到那些流言。
摸摸楚慎獨的發頂,司竹溪將楚慎獨的手握在掌心裡揉,說道:“不要胡思亂想,等進去就知道舅父有沒有事了。至於你父皇,你是他唯一的皇長子,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絕不會不要你。”
楚慎獨抿緊唇,神色看起來很有幾分楚嶽峙平日裡抿唇的樣子,其實若是不說,光看外貌是斷不會有人懷疑他不是楚嶽峙的親生子。
又輕輕抱了抱楚慎獨,司竹溪安撫地拍著他挺得筆直的背,等他小小的身軀不再那麽僵硬後才放開他,起身牽著他進了擷芳殿。
司淵渟和楚嶽峙正在寢殿裡,約莫是在商議朝政之事,聽到王忠的通報後,兩人才停下往殿門口看去。
楚慎獨一進寢殿,看到司淵渟靠坐在床榻上,小臉先是露出微慌的神色,隨即便掙開了司竹溪的手,飛奔到床榻邊趴在邊沿仰頭看司淵渟,像是快要哭出來一般問道:“舅父,你還好嗎?為什麽宮裡的宮人們都在說你要死了。”
司淵渟和楚嶽峙聞言相視一眼,交換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而後也在床榻邊上坐著的楚嶽峙便彎腰去將楚慎獨抱起,讓他坐到自己大腿上,問道:“那都是假的,你看舅父這精神的樣子,哪像是要死了?”
“真的嗎?可是為什麽,舅父最近都不去早朝了,也不再出宮了。”楚慎獨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雖然司淵渟看起來確實氣色不錯,精神也很好,可是他還記得在書裡看到過,人死前會有段時間突然恢復到沒生病時候的樣子,那種情況被稱之為回光返照,這段時間多半都會被用來跟親人交待後事,等心裡的牽掛都交待清楚後,人也就跟著沒了。
朝楚慎獨露出淺笑,司淵渟溫和地說道:“因為有人想要害舅父,所以舅父就乾脆稱病躲起來,讓那些壞人都找不到,那些壞人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便只能亂傳謠言,試圖逼舅父現身。所以你不要害怕,舅父早就沒事了。”
楚慎獨一貫很相信司淵渟的話,他點點頭,又拉住楚嶽峙的袖子,丹鳳眼裡盛滿委屈地問道:“父皇,你是不是不要圓圓了?”
“圓圓”是楚慎獨的小名,是他還小的時候,楚嶽峙看他總是吃了睡睡了吃,無憂無慮白胖可愛,就乾脆給他起了“圓圓”這個小名。
這個小名讓司竹溪嫌棄了很久,覺得她兒子怎麽還起個這麽憨的小名。偏生楚慎獨自己喜歡的很,還是嬰孩不會說話的時候,每次楚嶽峙這麽一喊他,就揮著小手“咯咯”的笑。
“圓圓是父皇唯一的愛子,父皇怎會不要圓圓?這又是哪個宮人胡說的?”楚嶽峙揉了一把楚慎獨的臉頰肉,他一直都很喜愛這個孩子,也是打從心底把楚慎獨當成自己的親生子來對待。
楚慎獨先是看了看進寢殿後便去一旁座榻上坐下的司竹溪,然後又看一眼司淵渟,最後才抿著唇抬頭看楚嶽峙,糾結了好一會兒後,才極為小聲地說道:“圓圓晚上睡覺的時候,聽到門口守夜的太監說,圓圓不是父皇的孩子,是,是……是母后……”
話沒能說完,但是這話的意思,寢殿內的三個大人都聽明白了。
楚嶽峙若有所思地攬住楚慎獨的肩膀,小孩子都是敏感的,楚慎獨又是自小長在宮裡,該明白的事早早就都懂了,況且楚慎獨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宮裡的這些流言才會讓他這麽緊張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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