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手中的動作一滯,就被青琅佔據了上風。
鳳寧看著青琅身上依舊略顯斑駁,似是被燒焦模樣的衣服,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你……撕了婚薄,為什麽?”
青琅嗤笑一聲:“我倒是想問問師尊,您費心費力想與那鳳凰重逢,又是為什麽?”
鳳凰……
鳳寧猛地睜圓了眼。
青琅怎麽知道?
他怎麽可以知道…他不能……
一種莫名的漲悶之感緊緊擢取了他的心臟,讓他呼吸都開始顫了。
可在他恍神的這陣功夫,青琅的長刀卻指著他的胸口刺了過來!
不好!
鳳寧慌忙後退一步,下意識也拿竹棍刺去——
“噗嗤!”一頭成不規則形狀的,有些鋒利的竹棍猛地刺入青琅的胸口,入肉的聲音那般清晰無比,幾乎要將青琅捅個對穿。
青琅胸口的血噴濺了出來,染紅了鳳寧的半張臉。
鳳寧愣住。
他遲緩地,遲緩地垂下了頭。
他看見自己的竹棍沒入了青琅的胸口,他看見青琅的長刀……擦著他的肩膀而過。
鳳寧嘴唇一顫,像是被火燙一樣,松開了握著竹棍的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青琅低頭看著插入自己胸口的竹棍,忽然就咧口笑了:“…這就是你說的……不想殺我?”
鳳寧表情倉皇:“青琅,我……對不起……”
青琅抬頭看他,他面色慘白,可說的話卻逼得鳳寧步步後退:
“你在為什麽道歉?”
“在為這把竹棍桶穿了我的胸口而道歉?”
“在為差點兒剜了我的心而道歉?”
“還是在為你把我當成與那鳳凰重逢的墊腳石而道歉?”
鳳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青琅嗤笑一聲,狠狠地咬著牙將竹棍拔了出來。
竹棍拔出的那一刻,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身體因為支撐不住而跪坐在地上。
鳳寧下意識地想過去扶,卻被他冰冷的眼神震得不敢碰他。
青琅踉蹌地站立起來,疼痛讓他滿臉都冒出了冷汗,一滴汗水從他額頭順著側臉滑下,最後和著血,滴落在他的衣領上。
他抬眼看著鳳寧,道:
“鳳寧,你且等著。”
“你既怕我魔骨亂世,那我就亂給你看。”
他唇角沾血,面色卻慘白。
那話從他染血的嘴唇裡說出來,也像是沾染了血液般的豔麗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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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琅一步一步走著,漸行漸遠。
他的背影在這片偌大的山海中顯得那樣渺小,又是那樣刺眼。
鳳寧微張著嘴,輕輕喘著氣,卻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壓在他的心口,阻止他呼吸。
數萬年前,鳳凰離去之時,他尚且不懂離別。
他以為鳳凰終有一天會回來,鳳凰回來後,他們還會同以前一樣,說話,聊天,共同探索這世界上每一個令他感到新奇的東西。
可數萬年後的今日,他看著青琅的背影。
卻清楚地明白:青琅不會回來了。
青琅和鳳凰不一樣,青琅沒死。
他以後仍能見到青琅,卻再也見不到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溫柔又幼稚,會眼睛亮晶晶地喊他師尊的小少年了。
……他做了錯事。
做了什麽錯事?
鳳寧認真想了想,找到了答案。
剜心之事他可以認真解釋,剛剛刺穿了他的胸口,也可以歸結為失誤。
唯有鳳凰一事,他百口莫辯。
——他本該把鳳凰藏得更好些,不讓青琅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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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琅的背影一步步變得暗淡模糊。
可唇角那抹鮮血,卻印在鳳寧腦海裡,久久不散。
午夜夢回的時候,偶爾失神的時候,乍然驚醒的時候。
他都會記起最後與少年離別時的那張臉。
沾著血與汗的臉,沾著絕望與憤怒的臉。
時間太久太久,久到最後,鳳寧幾乎都快要記不清,那天那個少年的臉上除了血和汗,是不是還有淚。
好像是有的,也好像沒有。
鳳寧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在戲本子上勾勾畫畫。
其實他記不清是有情可原的。
畢竟,那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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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寧看了眼外邊緊張巡邏的天兵天將,歎了口氣。
這世界,也果真被他亂得差不多了。
第52章
只不過這天兵天將並不是歸寧門的,而是天宮的。
不光天宮裡戒備森嚴,幾乎每一處上神宮邸都備了些仙霧,以阻止魔界之人進出。
放眼望去,也只有歸寧門無遮無攔了。
因為魔族人從不踏入歸寧門,甚至原來待在歸寧門的那幾名魔族弟子,也都在青琅即位後紛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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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仙界的人這麽防備魔族人,並不是魔族人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們只是變強大了。
而在之前,他們弱了三萬年,也在那三萬年裡受盡鄙夷和唾棄。
驟然強大的弱者最令人避恐不及。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過去的“無心之過”會不會遭來瘋狂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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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琅是一個有理智的魔主,他並沒有像當年的魔姬一樣大殺四方,而是養精蓄銳,將魔界發展到了從未有過的高度與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