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繼續道:“……我欠他的,又何止這一件事,給他開通靈智讓他變為怪物的人是我,差點殺了他,斷了他筋骨的人也是我,後來又認錯自己的心意,對他死纏爛打,還在天婚石上刻上兩人的名字將我們綁在一起,他一生都折在了我手裡,我又怎能不對他負責?”
鳳寧歎了口氣:“這條命,即便賠給他也罷。”
薔露聽著聽著,忽然想到了什麽:“對了,他現在吸了你的陽氣,功力大漲,日後說不定就能抵禦天婚石的天雷了,到時候,你是不是就能和他合離了?不必非要和他綁在一起?”
鳳寧一愣:“我竟沒想過這些……”
說著說著,他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倒也算得上是福禍相依。”
.
“啪!”
一道巨大的碎裂聲從身後傳來。
鳳寧心中一顫,僵硬地轉過頭去。
他施展的結界被人打破,一道貼反了的傳音符飄飄然落到地上。
床上的簾子被無名的狂風吹得四下搖擺,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顫抖,連藥櫃上的藥都呼啦啦掉了一地。
本該暈倒在床上的魔族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正一步一步地走來。
那人面色黑沉,雙目赤紅,身上裹挾著從未見過的煞氣。
那煞氣分外驚人,卻又與普通的妖魔邪氣不同,裡面甚至摻雜著天地共生之氣,令人只是看著,就覺得寒氣從腳底溢出,寒毛聳立,心生恐懼。
青琅死死盯著鳳寧,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咬牙切齒的,充斥著憤恨與怒火,幾乎是從地獄而來的聲音。
“福禍相依?那你告訴我,什麽是福?什麽是禍?!”
第40章
鳳寧:“……”
薔露悄悄貼著牆根準備往門外逃。
卻被鳳寧一把拉住了衣領。
鳳寧目光急切,用密音傳她:“你手裡有能讓人失去記憶的藥嗎?”
薔露為難且尷尬地搖了搖頭,一臉自求多福的表情。
鳳寧默然。
他緩緩松開拉著薔露的手,一臉悲愴。
你逃吧,這裡的苦難與風雨,我一人承受便是。
他還沒來得及感懷傷秋,薔露就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
而他的衣領也被另一個人抓了起來。
沒了噬靈網的壓製,青琅忽然就變得有些許不同。
鳳寧甚至覺得他連個子都長高了那麽一點點。
而鳳寧現在正是體虛,竟有一些掙不開他。
“放開我,有話好好說。”
鳳寧有些無力地拍了拍青琅的手。
他乖巧的聽話的,最受他偏愛的小弟子,此刻卻沒放開他。
那人甚至垂著頭,將鳳寧拉得更近了一些,近到鳳寧能看起他額頭的青筋和眼底的血絲,近到他魔族的尖角幾欲刺上鳳寧的眼睛。
那兩隻角鳳寧也不是沒有碰過,以往碰到它們,它們都是有些溫熱的,但此刻卻冰冷如刀刃,帶著能刺破一切的寒意和戾氣。
青琅開口,一字一頓,聲音像是從胸腔中發出似的,變得陰森沙啞:
“……你騙我。”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想怎麽報復我?”鳳寧抬起頭,認真看他。
青琅神色一怔,手中的力道忽然就松了下來。
鳳寧順勢從他手中掙脫,手指微顫地理了一下領口。
可再抬起頭時,他剛開始那副堂皇失措的模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永遠鎮定從容的鳳寧師尊。
他看著青琅,道:“我早就想到,這一切終究會被你發現,只是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樣快。”
他低下頭回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坐到了一個椅子上,開口道:“事情有些長,你坐下來,聽我認真說。”
青琅依舊沒有聽他的話坐下來,他只是立在原地看著他,僵直冷硬地像是一座雕塑。
鳳寧歎了一口氣,開始講述這事情的始末。
他講他與青琅初次相遇,因為放風箏一事,無意為他突破了禁製,讓他變成了怪物。
他講他與青琅再次相遇,在弑命山上把他當成普通怪物,砍了他的筋骨。
他講他一年前知道這一切後,為了還債,用雙修之法為他渡去陽氣。
說完這一切,他還不忘照顧青琅的心情,告訴他,他的身體不會有什麽大礙,他並非一個天生的怪物,只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
鳳寧告訴青琅,他體內的噬靈網已然脫落,錯亂的筋骨也因體力充沛的上神陽氣而難以再生。
從此之後便再與什麽怪物無關,就是個前程大好的普通魔族青年了。
這個講述過程加道歉過程一共用了半個時辰。
在這段時間裡,鳳寧認真地看著青琅的眼睛,一瞬都沒有移開。
他目光真摯,道歉誠懇。
竟同一年前,那次雪山後,他告訴青琅,所謂心動不過是風寒時的模樣,別無二致。
一模一樣真摯。
一模一樣誠懇。
一模一樣無情。
青琅看著他,隻覺得初知真相時湧上心頭的怒氣一點點撤下,隻留下一身徹骨寒意。
他閉上眼睛,連指責都有些無力了。
他道:
“……除此之外,你還有件事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