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山記下,早上出門稍晚了點,跟柳小田碰著了。
柳小田懂得避嫌,遇見了也不露怯,大方跟人打了招呼。
葉存山說:“他昨天趕集嗓子啞了,你看看做個什麽湯水給他潤潤喉嚨。”
往前走了兩步,他又說:“雲程還沒睡醒,要家裡沒什麽事,你也可以晚點再過來。”
柳小田點頭應下。
來都來了,他還是先進屋看了看。
家裡請了人收拾,葉存山也沒碗筷過夜的習慣,昨天用過的鍋碗都已經洗涮乾淨。
就院子裡昨天葉大來過,那浴盆又大又重,在地上拖出了一道印子。
他喝茶時粗魯,喝到了茶葉末就往地上吐,這些夫夫倆還沒來得及收拾。
柳小田去屋裡看,雲程買的年貨裡有鮮果,他拿了個梨子,輕敲了臥室門,得了雲程許可,燉了個冰糖雪梨。
然後繼續收拾屋子。
過年時,要灑掃得仔細些。
等到下午,雲程起來用剩下的布料和彩線給葉存山繡小羊掛件時,又來個人敲門。
問了句,才知道是來買浴桶的。
葉存山這效率還挺高。
浴桶是挑了根好的香椿木做的,又大又深,泡兩個人還能轉身的。
葉存山開價五兩,被人砍了一兩,四兩拖走。
雲程覺得他們倆都挺能折騰的。
原本手裡只剩下點碎銀,他昨日賣了小萌虎得了四兩,葉存山賣浴桶得了四兩,賣書十二兩。
這進項,跟人家那幾文錢、幾十文錢完全不同。
就是他倆也挺能花,年貨也是按兩的支出。
雲程搖搖頭,不想這事。
繼續繡小羊掛件時,也盤算著一次性把其他發帶繡完。
蔚縣是不好賣了,回村裡還能賣。
葉糧之前不也會從縣裡帶些小玩意兒轉頭賣掉嗎?
他也學學。
繡花時,也跟柳小田聊天,繼續了解本地過年習俗,怕到時候回村出了差錯。
被人笑話還是小事,犯了忌諱可不好。
他今日嗓子沙啞,說要了解這個,柳小田就順著他知道的,一點點給雲程講,期間給他續了好幾杯冰糖雪梨水,喝得雲程一直跑廁所。
此時的蔚縣,也由年市的開張,迎來了新春氣息。
書院很多書生趕著去薑氏紙鋪買紅紙,想趁著年間寫個春貼賣。
這些書生買了,就不是在蔚縣擺攤,而是年假時回村寫。
窮地方,大多數村裡只能出那麽一兩個讀書人。
一年到頭就這時候最好掙錢,要價不能比蔚縣的書生高,不然村裡人趕集時會一起買了。
百姓們也有幾家一起合夥買紅紙,回頭分了,再剪窗花的。
有些不會剪的,就省事兒直接出去買。
這波生意,也讓薑老爺開心不起來。
因為他們家的常紙已經賣不動了。
特別是那畫冊出來了以後,商人們從搶購到私印,最後找上的紙鋪還是靜河紙鋪。
紙價低,能壓壓成本。
就是一些造紙大省,都要比這價格高,他們自己算算來回成本,都選擇在本地刻印。
原本還想找杜家的刻印作坊印——這東西就是杜家流傳出來的,找他家,還能剩下雕版的時間。
可惜杜家刻印作坊忙,沒空。
商人們還當他家是看不上這利薄的畫冊,轉頭找了另外兩家書齋合作。
但不管他們找誰合作,這紙張,都是出自靜河紙鋪的。
說起來,要不是印書時都要用好紙,而靜河紙鋪的質量跟不上,薑家怕是連書齋的合作都要停。
這消息壓在頭上,叫薑老爺整夜整夜睡不著,心裡窩著好大一團火,大冷天裡,嘴角都起了燎泡。
鄉下人不守規矩,世上沒有這樣做生意的人!
蔚縣也有小商會,薑老爺過去拜訪,那群人老狐狸一樣,笑眯眯打太極,才不管他家紙鋪會不會被人擠兌倒,隻想要他也壓一壓價。
以前只有他一家賣紙,這些人買紙沒得挑,每月要花上好些銀子在薑氏紙鋪,現在出現一個競爭対手,那是巴不得他們把價格戰打得更凶一些。
靜河紙鋪還掛著縣老爺送的牌匾,薑老爺不敢去找事,思來想去,決定去跟靜河紙鋪的老板談談。
幹嘛便宜其他人?他們開店做生意,是為了賺錢的。
薑家降不下價格,但是靜河紙鋪完全可以抬價嘛。
抬價的理由薑老爺都替他們想好了。
前段時日的便宜,是開業活動。
現在恢復原價。
薑老爺想到這裡,心思也歪了。
若靜河紙鋪的老板真聽了他的攛掇,抬價到了“正常”紙價,這鋪子也離關門不遠了。
不說那牌匾還在,打了縣老爺的臉,縣老爺要怎麽收拾他們。
就說那紙質,也不配抬太高的價。
薑老爺覺得這不算挖坑。
明擺著的事,靜河紙鋪的人看不出來,那就是活該。
他去靜河紙鋪找人聊這事時,存銀也在跟葉糧吹耳邊風。
他想留蔚縣乾活呢,能不能留下,就看年前這幾天的表現。
不然小河小飛兩個當夥計就夠,他本來就是個替補的,過年假期到,回家以後肯定不帶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