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知道,雲程根本不想科舉。
太累了。
等酸菜魚上桌,兩人話就少了。
蔚縣宵禁不算嚴格,卻也不能拖到半夜三更還在外頭晃悠,抓緊吃完,兩個人又手牽手一起回家。
雲程眼睛到現在已經可以適應夜晚,再不會被夜盲症困擾,一入夜就成個瞎子。
路上葉存山說背他,雲程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自己走。
被背著走,他喜歡。
牽手一起走,也是另一種浪漫。
“正好消消食。”
考完試,葉存山也得了空閑,能跟雲程好好說說家常。
“明天拿了潤筆費,我去一趟碼頭,看看能不能給你買些梨和柿餅。”
雲程喜歡吃水果,水果貴,他上次就買了梨和柿餅。
因為他嗓子啞了,最後都燉了冰糖雪梨水,柿餅也被他一下一個吃完了。
雲程臉紅撲撲的,給葉存山甩鍋,“你還讓我少買一些,你看看這,還沒過年,就被我吃完了。”
葉存山就捏他手,側目看他。
街上沒燈籠,一路走過來,只有各家各戶院裡傳出點微光。
雲程穿深青色襖子,落月色底下,小臉皎潔,雙眸含星,眼尾余光往他身上一掃,都能叫葉存山心頭一緊,伴隨而來的,是一種令葉存山很陌生的情緒。
好像他是一個站在沙地上的小兵,等著雲程來檢閱。
風吹黃沙迷了眼,他也不敢眨一下。
對比起來,明明該是他氣勢更強,可雲程似有若無的目光,叫他身體繃著,不敢松懈。
緊張著,忐忑著。
怕一不小心,在雲程面前露出不好的一面,展現出某個缺點,叫人不喜。
他竟是突然害怕起來,怕他的粗魯莽撞,會驚跑了雲程,會叫雲程給他畫上一個大大的紅叉。
他情緒藏得深,回家照常燒水供兩人收拾洗漱,一樣的提桶熱水給雲程燙腳,雲程也沒發現不對。
還叫葉存山講下村裡祭祖的忌諱,“我怕到時候弄錯,你要麽再給我說說?”
族裡祭祖跟其他百姓家祭祖的規矩沒大差別,就是祖宗都是同一個,所以規模略大。
提前就要叫人去灑掃祠堂,準備香料供品,備辦豬羊酒果。
這之前會有齋戒,祭祖頭一天也要沐浴更衣,祭祖當天須衣衫整潔,不生氣吵鬧,不嬉笑打鬧。
“其實就是嚴肅一些的場合,你不用緊張。”
這些規矩,雲程提前問過柳小田,心裡已經默背熟,跟葉存山再對一次,確認沒錯漏才放心。
祭祖也要擺席,相當於是年夜飯跟祭祖飯一起吃。
這個沒什麽,雲程上輩子經歷過。
前頭祭祖完,換下碗筷杯子,小輩們還能上桌吃。
他問葉存山:“到時你跟我坐一桌嗎?”
雖不抱希望,等葉存山否認,雲程還是失落。
他是哥兒,嫁人以後是夫郎,要跟女人、夫郎、小孩們同桌。
葉存山是男人,會跟其他男人坐一桌。
“哦,那我到時跟堂嫂一起吧。”
明日要起早趕路回家,今晚兩人沒鬧——實際葉大在雲程面前瞎咧咧一通以後,葉存山就沒敢跟雲程鬧了。
雲程還在孝期,怕這種親密會給他心理壓力。
雲程也跟葉存山保持默契,平日裡看著與往常無異,睡覺時也一樣會滾到他懷裡窩著,手腳卻都老老實實不亂動。
早晨被頂到,也自己紅著臉慢慢退開,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葉存山心裡歎氣。
馬上就要回家了,回家就去給他那個扔不掉的爹找找麻煩。
一天天的,真是閑的慌。
說是起早趕路,其實時辰跟葉存山上學一樣。
雲程沒賴床,跟著他一起起來了,刷牙都是一塊兒蹲院裡,拿著豬毛牙刷沾牙粉,慢吞吞刷著牙。
東西雲程都已經收拾好,洗漱完兩人帶上就能走。
回家還是租了驢車,這次隻送他們回村,趕在年間,價格要高一些。
葉存山租了兩輛,到時葉延跟存銀坐一輛,他跟雲程坐一輛。
早上去書齋,雲程跟他一起。
他小挎包裡還有上次畫好的反詐騙小短漫,是根據街上偶遇的“黃牛”和托兒產生的靈感。
之前一時興起畫了,後來說等機會送到書齋,被過年的消息一衝,他給忘了。
今天剛好一起放這裡。
葉延也來書齋了。
余掌櫃的還不知道是他的小說,沒人通知他,他是想來碰碰運氣,覺得杜家書齋不至於那麽死板,非要到除夕夜才算月底。
葉存山交了條子,等余掌櫃給他拿銀子時,還把雲程寫好的第二稿交給余掌櫃的,叫他審稿。
這審稿就要耽擱一會兒,葉存山還被請到了後院。
雲程照例在角落拿本書看,借著書頁遮擋,把短漫放進去夾著——就當彩蛋了,看什麽時候會被人發現。
為做掩飾,他來回拿了好幾本書。
余夥計的還打趣他,“今天沒有想看的嗎?”
雲程說:“快回家了,心裡著急,看書看不進去。”
余夥計就笑。
葉延就是這時過來的。
書院的書生,余夥計幾乎都認識。
看葉延交了條子,他還驚訝,“原來是你寫的啊,我前陣子還以為是元墨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