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程太師壓在上頭,雲程其實不看好這事的結果。
但舅舅願意為此奔波,他不至於不領情。
至少那天晚上,程礪鋒過來陪他吃晚飯,說了那麽些話,是有真心,不是敷衍。
也算程家還有個好人吧。
虞氏往外看了眼,隔著門窗,瞧不清楚,能聽見聲音都很遠,她才給雲程說:“你舅舅還給聖上寫了折子,當年鬧得大,京都尤其大,這些年府裡也一直有人在找,民間百姓那麽傳不是沒道理的。”
後面她就沒說。
但雲程聽葉存山講過幾次,當今天子勤政務實。天子腳下,高門貴女都能被拐得悄無聲息,那多年以前,那間院子裡又有多少人因此失蹤呢?
在這件事裡,宋錦或許只是推動一下,不是幕後黑手,但按照律法,從輕發落,她也能挨幾十大板。
雲程想到蔚縣的王老爺是流刑,他問虞氏,宋錦有沒有可能是流刑。
虞氏極其輕微的點頭,“很有可能。”
雲程這才爽了。
事情不定,他們不能乾等著,還是原計劃時間離開。
也不想回家再吃頓離別飯,見見程太師,都沒必要。
虞氏給他平枝的賣身契,說平枝跟著他們回府城,外頭帶來的些人,他們也挑幾個帶身邊伺候。
“往後離得遠,我跟你舅舅不能時時照應,你們身邊帶點人,我們也放心。”
雲程不要。
“我們山村出來的,沒見識,也不講究,習慣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這兩天沒人在跟前轉悠,我們也自在,回府城後,我們會就近請人幫忙洗衣做飯,不會留人住家裡,以後有孩子,我們也能輪流帶。”
沒認親前,他們一家能把日子過起來。
這門親不如意,他們不至於因此鬱鬱,離了高門大戶,就沒法回歸市井。
虞氏再說平枝是以前伺候過他娘親的,外面帶來的些人也有賣身契,契據他給雲程,絕對忠心,雲程都不要。
什麽都不想要。
大富翁的分紅他倒是接了。
以前心裡愧疚,認為他的美人圖給家裡添了麻煩。
現在覺得不必,麻煩就麻煩,這家人也給他添了麻煩。
白來折騰一趟,惹一肚子氣。
大富翁的分紅比預期多,雲程心有疑慮,但沒問。
他現在開始計較了,家裡日子要過,程家不說,他就當是分紅,是他應得的部分,才不管是不是別的貼補。
他不問,虞氏也松了口氣。
她跟程礪鋒對帳本時,程礪鋒把程太師後半年的吃穿用度都砍了。
家裡給的預算,一般就是換季做新衣新鞋,吃喝緊著好的,像程太師是府裡最大的一個,不論官職年齡輩分,都是最大的,有什麽好東西都要緊著他,也想他身體健康,一年裡各類補品都是很大的開銷。
換成銀票,都沉甸甸的。
虞氏還想知道他們具體哪天走,程礪鋒說要送,她就在這邊等著,怕雲程計較,不願意說。到時他們自己查出來,也不好過去。
於是葉存山回來時,就看見家裡有十來個人。
程文傑叫人拿了禮物過來,陸瑛才得了桃花符,存銀又要走,他也臨時備了個小禮,是叫人買了胭脂口脂眉筆之類的東西。
小哥兒愛俏,一配配一套。
“到時新衣穿著,臉上塗抹塗抹,你就是你那條街最俊的哥兒了。”
存銀瘋狂心動,但不敢拿。
大嫂還沒出來,大哥一回來,他就跑過去了,想問問這能不能拿。
他小聲說:“看起來都好貴。”
他們覺得貴的,兩個少爺不覺得。
拒絕多了傷感情,從府城到京都,這三個一直一起玩兒,怎麽也有點感情。
葉存山讓他接下,“你記著他們對你好。”
存銀開心死了!
“嗯嗯!”
葉存山回來,出發日期就定下,是明天出發。
中午虞氏在這邊吃飯,因為雲程拒絕的態度乾脆,她沒再說挽留的話,隻跟他們講:“你們大舅舅會去送,應該是來宅子裡,會幫忙拿些東西,送你們去碼頭。”
日子定得倉促,虞氏晚來一天,就趕不上熱乎。
當天吃完飯,她趕著回去。
也記著小兒子的心事,問雲程當初畫《少女遊園圖》的廢稿還在不在,“存銀說你畫的蕙蘭不像文傑,他一直想看,但《遊園圖》被他爹鎖著,他不敢去要。”
這事兒是文傑的心結,不能要,他也一直惦記著。
雲程就把草圖拿了出來。
練習過上色,因為線頭多,只能粗看,不能細看。
但程蕙蘭是主體,開始的人像是空置,後來補全,就很清晰。
雲程說給文傑留著,“這圖我要了也沒用了。”
想畫他還能再畫,卻做不出來把程太師臉糊掉的事,給文傑也好。
虞氏就一起帶走,平枝走前還回頭看了看,跟雲程視線對上,雲程坦坦蕩蕩。
他只是不要人跟著,又沒做什麽對不起誰的事。
陸瑛也要走,回家跟他爹娘說,尤其是他娘親,得知道這事。
沒過一會兒,家裡就又來人。
陸家一家三口過來,人特別實在,看他們兩個小哥兒一個男人,不給添負重,別的沒有,分了幾個人隨行護送,說水路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