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礪鋒就簡單得多,他有官職在身,這次認親過去,不用太張揚,免得嚇著人。
得知程文傑要跟過去,程礪鋒盯著他看了兩眼,答應了。
程文傑被他看得心裡發怵,不知他爹是什麽意思,上船以後相當老實。
出發是同行,程文瑞還要跟程礪鋒商量細節,他這小孩兒不能參與討論,又乾不出扒著門偷聽的事兒,就找了個空位看江面發呆。
玉香撐了傘給他遮陽,笑問道:“坐這兒也不怕曬?”
程文傑撇撇嘴,“那我又不能進屋。”
不能進他爹跟他大哥談話的屋子。
小孩麽,怕被人分走寵愛可以理解。
這麽多年過去,家裡一聽程蕙蘭的消息還是會有行動,這短短幾月裡,陸瑛跟程文瑞都是兩次南下,現在人終於找到。
找到就算了,還有一個跟他長得像的哥兒。
說是成親了,年紀應當比他大。
程文傑跟玉香說,“他要是不好相處,欺負我,我還得叫他哥,憋屈死我算了!”
看看這一家子著急在意的樣,以後真有矛盾,肯定是要他忍。
“可能有美人圖的畫冊也不是為我攔的,不是說畫像是照著他的樣子畫的麽?那又關我什麽事,說得我很不講理一樣,還特地要大哥跑一趟。”
能在一品官員的府裡混出頭,玉香跟人相處自有一套。
她說:“你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程文傑興趣就被勾起來了。
玉香在蔚縣學織毛衣時,是存銀教的。
存銀這小孩兒活潑,願意跟人聊天說話,自豪得意的東西也會誇誇吹吹,真要說,他就是雲程的小彩虹屁精。
她那陣子聽得多,主要是稀奇真有人會對小叔子這麽好。
存銀父母爺奶都健在,怎麽都輪不到哥嫂管他,但他大嫂不僅管了,還把人當親弟弟看待,教手藝大方,平時家裡做了什麽好吃的,也要給他帶一份。
那一陣是在紙鋪學,旁的小話也能聽到一些。
因是族裡鋪面,裡頭上工的人,從掌櫃到夥計,全是同族人,說個什麽大家都知道,都能聊。
他們都說那造紙術是雲程提供的法子。
程文傑再沒見過人間疾苦,也知道把造紙術分享出去意味著什麽。
都給聽愣了,“他是不是傻子?”
玉香搖頭,“我可不知道,但你肯定想聽聽他怎麽會造紙的。”
程文傑真感興趣,叫玉香快點說。
玉香就把紙鋪、現在整個葉氏族人都在私下傳言的版本給他講了一遍。
說是雲程家裡窮,過得苦,吃不飽穿不暖,還要煮樹皮草根吃,余下的東西幹了,就有了紙的雛形。
這個是玉香那陣聽到過的一點傳言,她覺得可信度很高。
“不然他哪裡知道怎麽造紙?早知道,家裡就不那麽苦了。”
程文傑不愛吃青菜,想想青菜他都覺得難吃,雲程居然還吃過樹皮草根,他頓時敵意消了大半,還嘀咕:“這樣說,把他接回家也不是不行,以後我不喜歡吃的青菜就都給他吃吧……”
玉香笑。
程文傑補了一句:“也能給他兩塊肉。”
要看雲程好不好相處再做決定。
這艘船往南行駛時,陸瑛派去的人先一步到了。
恰好趕上杜家的船準備出發,又沒出發的時候。
這時要攔截就很沒理,加上陸瑛本人這次沒來,杜禹都不想幫,“書齋開了要掙錢的,一本書的成本多少,我想你也有數。”
魯柏懂的,先拿了兩百兩銀票作保,“這陣子南下花銷大,余下的過陣子會補上。”
也給了合理解釋,“那畫上的美人圖,跟小程公子一個模子,這是能發,家裡不至於這麽霸道,但你們不是還沒發嗎?我們就說都買下。”
買下也能二賣,把美人圖撕下,又是新書,轉手出去不至於太虧,就當是商家進貨了。
這事是叫了杜知秋過來談。
杜知秋很無語,他家裡也有京官,平時跟人客氣就算了,這次箭在弦上臨時攔截,他語氣不算好,“那冊子給你家少爺幾個月了吧?早點說我家都沒開始批量做,你們不讓發,我不收銀子都行,現在幾個月了,你知道總損失有多大嗎?這不是隻算書籍成本的問題。”
他們書齋最近名聲打得響,《贅婿》第七冊是等到熱度已經降下一半多,不怎麽賣得動的時候,他這才把帶美人圖的合集版準備妥當。
是要再薅最後一筆羊毛,有美人圖,大家對贅婿娘子的外貌有感覺,能印象深刻。
其他書齋再盜印合集賣,都比不上他家有誠意,比不上他家精致!
把計劃打亂,要麽不賣合集,要麽撕下美人圖,其他書局借此空檔賣《贅婿》合集,他們前頭七冊打出去的名聲就是給人做嫁衣。
杜知秋怎麽都不想同意,“要換可以,你們現在給我再出個美人圖樣,我替換。”
魯柏硬著頭皮道:“也許程大人願意提筆畫個美人圖……”
杜知秋氣頭上,想也不想就說:“別拿程大人壓我,我家叔叔還是杜大人呢!”
再才問是哪位程大人,魯柏說:“文淵閣那位。”
文淵閣那位,才氣跟畫技齊名。
杜知秋心動,又覺得這事兒忒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