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茶後,程文瑞就把畫冊放小桌上,徐風平時不會亂看,眼睛老實,但唯獨對畫像敏感。
因為他們在做的營生就是因為畫冊才有的,恩人會畫畫,對此難免多些注意。
他克制住,一眼掃過去,就收回目光。
但因這匆匆一瞥,他好像看見了個熟人,就又瞥一眼。
怎麽看怎麽眼熟,克制又克制,目光還是總往上瞄。
一下兩下,程文瑞還能不注意到,多看了,程文瑞想忽略都難。
他跟徐風接觸過,救下王家那些可憐人後,主要是徐風兩頭聯絡,知道徐風不是個好色之人,就問他怎麽了,“你看過這美人圖?”
徐風搖頭,說看這上面的人眼熟,又一時沒想起來是哪裡見過。
雲程是裝作新手描圖,把自己的臉蹭蹭改改,成了另外一個美人。
一般不懂畫的人,要花費些功夫去找蹭亂的線條,沒找到前,看見的畫稿還是更像雲程一些。
程文瑞自己會畫畫,一眼瞧得出來,就沒想到這層,跟人說:“這畫上人是我弟弟。”
徐風就很懵逼。
程文瑞的弟弟,幹嘛要匿名做好事。
這些貴公子們的喜好真特別。
徐風垂眸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
程文瑞的弟弟,在蔚縣幹嘛。
而且他跟孫陽打聽過,雲程是靜河村人。
這般沉默,就讓程文瑞很疑惑,“這畫怎麽了嗎?”
徐風欲言又止,恰好萬掌櫃結算完煤礦主的貨款,過來接替,徐風就步履匆匆的走了。
他出去找孫陽,把人拉房間裡說:“我剛在程公子那裡看見了張美人圖,畫上人很像恩人,程公子說那人是他弟弟。”
孫陽也懵了,他年紀不大,思維最跳脫的時候,他說有可能啊,“雲程後頭那個程字,不就跟程公子的程一樣嗎?指不定是遠房親戚呢。”
雲程那個外貌長相,也是蔚縣少有的豔麗。
這破縣城,不出美人。
他們一直想報恩,找不到機會。
這都要確認是程文瑞弟弟了,也能直接道謝了,就蠢蠢欲動。
兩個人商量後,怕程文瑞說走就走,沒拖延,萬掌櫃一出來,徐風就過去說有事找程公子。
再進去,美人圖已經被程文瑞收起了。
他還覺得好笑,“我弟弟你應該是沒見過的,但蔚縣還有我另外一個弟弟,可能是他讓你眼熟。”
啊,蔚縣另外一個弟弟,這就差直接報大名了。
徐風鼓起勇氣問是不是雲程。
認親的事,陸瑛跟他幾次過來,但最大的知情人群體是靜河村。
京都太師府的名頭壓在上面,他們小范圍內,自己人聊聊還成,出來宣揚是萬萬不敢的。
所以徐風還沒聽說,只能是以前送煤時跟雲程見過。
得他點頭,徐風就順手扒了雲程的小馬甲,說畫冊是雲程畫的。
程文瑞指尖敲桌,“你是說孫陽當天等得無聊,爬樹上去了,剛好程哥兒來‘扔’畫冊,他看人鬼鬼祟祟,所以多瞧了兩眼。”
徐風應是,“我們看他不想露面,後面借著送蜂窩煤的便利,給他多送一些蜂窩煤,他家郎君還起疑,後頭也不敢表現出格了。”
於是程文瑞也有了跟陸瑛一樣的感覺。
原來很早之前,他就有機會見到雲程的。
當時縣衙後門他沒派人多盯。
王家的事情鬧得大,他怕其他人有冤屈,平時不敢告官,借著這次他收拾王家的東風,會有人過來,所以不讓人攔。
結果其他有冤屈的人沒等到,還因此放過了雲程。
不然早早抓到跟前,這一陣的折騰都能省了。
因為畫稿上的雲程,是有幾分像他爹的。
徐風說想感謝雲程,問程文瑞什麽時候離縣,“我去備份禮。”
程文瑞婉拒,“他如果真要這份感謝,當初就不會匿名送畫稿。你把你那群弟弟們都帶好,要他們能自己養活自己,能攢下銀子以後養老,若能再結良緣,能成親生子,有自己的小家就更好,這就是報答,別想其他。”
徐風眼眶發熱,應下後說:“就一些自己做的東西,若方便,還是請您幫忙捎帶一下。”
程文瑞問過具體,得知是些手工製品,有帕子布鞋,也有木簪平安符,都是些心意,他才接下。
“你到時給萬掌櫃,我出發那天他會去送。”
這邊告一段落,他也寫信給程礪鋒,要魯柏送到府城。
裡面除卻遷墳日期,抵達府城的時間,還有近日在靜河村的見聞。
其中有葉大突然炸起的暴脾氣,還有葉大被氣暈後,陳金花受到刺激,提前產子。
到底是葉存山的親爹後娘,這是親家關系,程文瑞也不想落人話柄,說太師府瞧不起鄉野親家,這等大事都不關心,所以是臨時備了兩份禮。
一份是他代太師府給的。
一份是他替雲程夫夫倆送的。
程文瑞還歎口氣。
囊中羞澀,這禮不厚,於鄉村而言,已是不錯,但葉大跟陳金花期待太高,特別是存銀曾經得過一對銀鐲,他們就表現出了些微不滿。
不滿藏著沒說,程文瑞感覺得到。
這裡給他爹寫信說一聲,四天一個來回,若再有吩咐、葉存山跟雲程再有東西捎帶,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