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礪鋒主要是想教雲程讀書,他過去就是旁聽的。
到時肯定是先做府學留的功課,程礪鋒抽空給他看看。
把書帶過去,就看能不能找機會多請教些問題,就當他蹭個先生用,也不錯。
課間時,他就跟他們這個班的同窗說了收廢紙,根據銀子數額,預定了一批。
等到中午放學,同窗們去內舍拿廢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弄完他用麻繩捆起兩提,拎著就出了府學。
外頭是陸瑛派來的小廝大吉,說雲程跟存銀回家吃飯了,他來幫忙拿。
拿了以後還是回了陸瑛這院子。
陸瑛正教訓存銀,跟葉存山一個說辭,“要錢不要臉啊?”
存銀的臉經過一上午,已經沒早上那麽腫,但依然顯眼。
上頭的指印過一晚,邊緣都有些泛紫。
存銀不想搞事,知道來了肯定會被問,他都不想跟雲程一起來吃飯,陸瑛硬拉著他過來,說他小孩子一個,單獨留家裡不放心。
就兩條街,有什麽不放心的!
來都來了,他本著不搞事的心態,在院子裡解釋時,有意提高聲音,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臉是因為他舍不得抹藥才變成這樣的。跟昨天玩五子棋無關,程文傑也沒碰他。
程文傑看見他這臉,心虛得很,總覺得他爹的眼刀子一道道的朝他身上刮過來,正緊張害怕呢,就聽見存銀這般說辭。
他心裡不好受。
小破地方的人,是不是都是傻子。
難怪表哥說他傻兮兮的。
他讓玉香再去找些雪肌膏出來,“都給他。”
程文傑的臉要好了,他生來嬌貴,家裡人緊著他伺候,昨天還小臉紅彤彤的,今天就只有一層薄薄的紅。
不細看看不出來,看出來也想不到是差點被搓傷過。
存銀抓著雲程的手,突然好羨慕。
有了新的藥,雲程就帶他先去洗臉,給他又薄薄抹了一層。
存銀看其他人都離他們遠,還問雲程,“我哥科舉考完,也能當官嗎?也能這麽闊氣嗎?”
這種現實問題,雲程哪裡說得好?
當官的也有清貧的,也有窮得米缸見底的。
但小孩子嘛,給他畫個餅子還是可以的。
等考完,就再換個餅子。
存銀就開心了,說他要好好攢錢,攢錢給他大哥買書買紙墨,“我也想當大官的家人。”
雲程就知道了,存銀不是葉存山說的那種小傻子。
他心裡明鏡似的。
這種性格,反而更招人疼。
下午他們不留這邊玩,陸瑛跟大吉一起送他們回來。
因為存銀的臉沒好,陸瑛看著不得勁兒,還想去請大夫來看看。
存銀簡直受寵若驚,他就小時候高熱,被大哥背著送到醫館過,都沒想過搓紅臉還能去醫館。
他蠢蠢欲動,“你給銀子嗎?”
陸瑛:“……對,我給。”
這一言難盡的表情,一看就沒誠意。
存銀不去了。
他忙著也不忘待客,燒水泡茶,又煎饅頭片當點心。
雲程則幫著把剪刀、竹簍、水桶都準備好,一捆捆的廢紙也分批拿到竹床上擺著。
雜物已經都挪到柴房,他進去挑揀了些竹篾出來,蘆葦席沒有,抄紙竹簾不好做,存銀拿著剪刀回屋,就把自己的蘆葦席剪掉了一截。
“我矮,睡不到床尾,沒有就沒有。”
陸瑛跟大吉:“……”
他倆忙活,陸瑛跟大吉不好乾等著,要走就趁早走,要留就要幫忙。
陸瑛問他們是不是在造紙,“要人幫忙嗎?”
這年頭手藝珍貴,不要幫忙,他就帶大吉走。
他們這些京都來的人,在本地都沒正經事。
雲程抓壯丁也很順手,不小心本性暴露,一聽他有幫忙的意思,就很殷勤的端茶倒水,又搬凳子又噓寒問暖,一人手裡塞把剪刀,要他們把紙剪碎,“越碎越好。”
有人幫忙剪紙,存銀就先做抄紙竹簾。
他還不讓雲程幫忙,“你趕緊寫話本,我等著看後頭的呢!”
雲程就進屋拿了紙筆出來。
陸瑛好奇想看,搬著凳子坐到雲程身側,看他擺在竹床上的草稿,每個字都缺胳膊少腿,他閱讀起來很困難,裡頭還有雲程習慣性的波浪線,那是需要填外貌描寫的段落。
陸瑛看得滿頭問號,終於明白為什麽杜家書齋會派一個人去聽寫了。
他當時還說要去給人聽寫,想聽最初的版本呢。
此時他又提出了這個要求,雲程不要,“開頭時要自己寫,寫順了才能聽寫。”
不知道府城的杜家書齋,願不願意給他分配個小書童來聽寫稿子。
他們下午各自分工後,程文瑞也抵達蔚縣。
他半刻都沒修整,直接去了杜家書齋,問的就是畫有美人圖的話本有多少,全部攔截需要多少銀子。
魯柏是陸瑛派來的人,這幾天也在書齋耗著。
因為遲遲等不來能做主的人,杜知秋帳單擺出來,他夜裡睡覺都睡不著。
等程文瑞一到,他就快速跟人講了一遍。
“不止有美人圖,還有專門的一冊畫集,除此之外,還有布娃娃……”
預算能到數萬兩。
這還是杜知秋在這批貨物的基礎上,減去了他家出船出人到處奔波打點所要消耗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