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忍了。
貨品不能請人幫忙,他一箱一箱的送到別人家。
一口涼水喝不著,一枚銅板沒有,還要他留下身上銀子。
留下了,還要他道謝。
謝他們“既往不咎”,“饒他一命”。
葉存山當時就很不能理解,靜河村也是氏族村落,可沒有這麽橫,就因為多了幾個書生?
葉延也讀書,當時也是童生啊。
這問題沒有答案,只能他自己再往上摸索。
後來真考了,他才感覺到了變化。
沒別的。
就因為人家是書生,因為書生可以繼續考。
指不定哪一年,他就入朝為官,魚躍龍門了。
程太師問:“你就那麽答應給人搬東西還道謝了?”
葉存山點頭,“是。”
鬥不過地頭蛇。
但他後來燒了那批貨,這個就不用給程太師說了,免得又對他減印象分。
他隻想燒貨,不想殃及無辜,在附近停留久。
他樣貌又顯眼,當天夜裡沿河遊了好遠的路,才上了兄弟的船。
他還能記得,當時在水裡潛遊時,能聽見石澤縣碼頭傳來的罵罵咧咧,現在想起還有幾分快意。
程太師沒再問其他,要他安心讀書去。
“府城那邊也有我的學生,到時你帶封信回去。”
這話,也是接納葉存山了。
他松了口氣。
午後時間過得快,哥嫂都在府裡忙,存銀補完覺後,就自己在院子石桌上趴著想事情。
玉香當他無聊,過來一問,才知道存銀是要給陸瑛準備回禮。
“你小孩兒,還挺客氣。”
存銀說這樣有來有往,關系才長久。
“隻拿不出,要說我沒規矩。”
所以人緣好,也是有原因的。
他們來時沒帶東西,存銀還沒有去過裁縫鋪子,手裡布料針線都沒有,想繡桃花符,都沒法繡。
玉香叫他等等,不一會兒就給他把東西送來了。
存銀由衷感歎:“大戶人家真好啊……”
今天陸瑛沒來,程文傑下午溜溜達達過來,說來給雲程幫忙,結果雲程被他娘叫去敘話,他來時,裡頭只有一個存銀。
程文傑就不想進去,在外頭猶豫了會兒,他決定出去找陸瑛玩兒,要玉香跟雲程說:“我來找他了,是他不在,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
大下午的,程文傑往外跑一趟,就為了給陸瑛看手相。
手相看完,只有四字“命裡欠揍”,被陸瑛揪著打了屁股。
回來時他誰也沒說,看雲程夫夫倆都在蘭園,還假裝若無其事的問雲程現在畫不畫遊園圖。
雲程看他滿頭大汗,讓他先歇歇,“你下午出去了?”
程文傑說無聊,出去轉轉,絕口不提他自己送上門被人打屁股的事。
雲程跟葉存山才試完孝服。
程太師對遷墳的事很重視,孝服不是外面披麻,裹層布就好,而是裡外一套新,發帶跟鞋子都有做。
雲程的還好,是按照一般哥兒的體型來。他比較瘦,上身衣服略大,現在天熱,他想穿寬松點的,稍稍收收肩線,就差不多。
葉存山的就偏小。
程家男人身材高挑,都不是魁梧型,這衣服按照普通成衣來,肩膀緊、袖子短。
雲程不想麻煩家裡,就想自己改。
程文傑來時,他便沒在畫畫。
程文傑說他太客氣,“你吩咐一聲,都有人做,幹嘛要自己來?”
他要玉香去把裁縫請來,“快些,都要到日子了,今天量個尺寸,趕趕工,明天能送來。”
雲程說他跟小大人似得。
程文傑不自覺挺腰,意有所指道:“畢竟我是大孩子。”
大孩子的心事重,一點小事記到現在。
存銀衝他比了個羞羞臉。
程文傑看他在繡花,猜著是給表哥的,要存銀別繡了,“表哥不喜歡這些娘嘰嘰的東西。”
結果存銀更開心了,“那我這不是就是獨一份兒!”
程文傑被他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石桌就這麽點大,雲程的畫卷大,就坐不下四個人。
葉存山帶存銀換個地方看書繡花,雲程跟程文傑坐這邊繼續畫少女遊園圖。
畫卷上其他人的臉都有補全,唯獨程蕙蘭本人的臉,雲程沒有急著畫,只有一個外輪廓。
這兩天聽說一些往事,他能再抓抓性格,到時人物表情神態,能抓得更細致。
程文傑當他是不會畫,在幫雲程把全家福的座次點出來後,他說:“你要麽看看我的臉也行。”
雲程瞅他一眼,他臉就迅速漲紅。
看著也是個招人疼的孩子。
雲程說不用,“其實你跟她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地方。”
程文傑耳朵動動,等著雲程繼續說。
“你的臉型跟眉形要更英氣些,唇也要薄,現在是還小,沒有長開,再大一些就好了。”
程文傑半信半疑。
他是越大,越被說像姑姑。
但雲程這話,讓他心裡有些期待與開心。
要是能越長越不像就好了。
午後回來,時辰本就不早,下午就這麽將就著先把座次畫出來,這邊就收工。
程文傑整體看了看,對雲程的畫技歎為觀止,“我也練習好多年了,還不能這麽直接畫人出來,要有人站面前給我照著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