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煥這輩子大概都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到最後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那你告訴我,”路鶴裡逼近了一步,“為什麽切斷和警隊的聯系?”
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江煥,竟然急得青筋暴起:“我追車的時候跟他通過電話,他說想見我,讓我切斷聯絡自己去見他,不然就要把手裡的證據公開,足以……”
路鶴裡眉頭一皺:“足以什麽?”
江煥的喉結動了動,“足以讓你身敗名裂。”
路鶴裡眉毛一挑,盯著江煥:“我身敗名裂,關你屁事?你弟弟是有多不了解你,才用我來威脅你?你還真的為了這個原因,違反規定、切斷和警隊的聯絡?咱倆有這麽熟嗎,啊?江煥?”
面對一連串的反問,江煥的呼吸有點急促,無力反駁。
路鶴裡冷笑了一聲:“那你為什麽讓我過來?”
江煥的眸子閃了閃,避開路鶴裡的視線:“他想見你,不然就要毀了筆記,但是我怕……”
“你怕我拿抑製劑的事是真的,讓旁的人聽到不好,所以隻讓我一個人來?”路鶴裡覺得他這個謊言編的很好笑,上下打量著他,極盡嘲諷之能事,“江煥,你可真是為我百般思慮啊,再說下去我都要感動哭了,你該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弟弟吧?”
江煥倏地把頭低了下去。
路鶴裡攤攤手:“接著說,你放走嫌疑人也是為了我嗎?啊,親弟弟?”
“我沒有想放走他。”江煥短短一句話,說得很艱難,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和驕傲,“當時我沒反應過來,我看你快撞到鋼筋上了……”
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自己。
“哎呦臥槽。”路鶴裡冷笑,這些解釋在他眼裡沒有一句是合理的,簡直荒唐得可笑,“老子出生入死這麽多年,還怕幾根鋼筋?用得著你救?你這麽英雄,怎麽不替老子擋槍呢……”
說到這,路鶴裡忽地一愣,笑容凝固在臉上。
短短兩天前,江煥確實在走私船上替他擋了槍,雖然他那個槍擋得毫無必要、莫名其妙,和……今天一樣。
太陽出來了,陽光變得有些刺眼,路鶴裡的眼睛有些睜不開,江煥的身影在視線中模糊起來。
他突然有點看不清眼前的這個人了。
江煥一個平時辦事那麽縝密的人,怎麽會處處都是漏洞?
他的腦子很亂。
那個叫阿璧的少年,為什麽會知道自己和顧夢生的秘密?
這少年和常明赫是什麽關系?
到底是誰想要殺老K
邵斯年、常明赫,阿璧,甚至眼前的江煥,分別在走私案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江煥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究竟在隱藏些什麽?
線索紛亂複雜,路鶴裡一時也捋不清楚。他心裡那點對江煥下意識的信任,以及剛剛建立起來的一絲好感,都開始動搖了。
江煥看出了他眼中的猜疑,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我去把他追回來,他會聽我的……”
話沒說完,卻被路鶴裡抬手阻止:“算了,你別說了。”
那雙垂下來的桃花眼裡,分明都是失望。
江煥一下子定在了那裡。
“江煥,我給你24小時,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把你那個弟弟帶到警隊。”路鶴裡轉過身背對著他,聲音非常平靜,“不然我就舉報你,再舉報我自己。我不在乎跟你一起身敗名裂。”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江煥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
那個叫阿璧的少年,果然沒有追到。他很狡猾,身手也很好,警員們追到那輛車的時候,他已經棄車逃跑了。唯一留下來的,只有扔在樓下的那本筆記。
那是一本印著特別研究小組logo的筆記本,扉頁上寫著邵斯年的名字,裡面都是一些研究記錄。路鶴裡大致翻了翻,但是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化學方程式,於是讓下面的人送到法醫辦公室去。
隊裡打來電話,問已經早上7點半了,放不放邵斯年。路鶴裡歎了一口氣,無奈道:“放吧,派兩個人盯著。總能再給他拘回來。”
放下電話,警員們正在搜集現場的物證,路鶴裡左右看了看:“江煥呢?”
“江隊走了,您也回去休息一下吧。”警員們勸著他,“一宿沒睡了,神仙也熬不住啊。”
路鶴裡想了想,把後續事宜安排完,打了一輛車,直接到了江煥家的小區。
他一整天都跟江煥待在一起,並不需要變成貓來蹭他的信息素了。但是他想利用貓咪這個身份,監視一下江煥的行動。
畢竟,他這一晚上的表現,實在太可疑了。
江煥的車停在院子裡。路鶴裡變成貓咪,躡手躡腳地從窗戶溜了進去。江煥果然在家裡,已經換了家居服,但是並沒有在床上睡覺。
他蜷著腿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垂著頭,看起來怪怪的。
以往路鶴裡見到江煥都是在工作場合,他永遠都是儀容規范、精神飽滿的,從不在人前露出疲憊的樣子,連彎腰駝背都沒有過。
中央警隊甚至有句戲言,“天塌了,江隊的頭髮都不會塌。”但是此時的江煥,不僅頭髮塌了,肩膀都垮了下來,呆呆地盯著地面,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路鶴裡有些詫異,扭著小貓步湊近了一點。江煥看到貓咪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路鶴裡立馬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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