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蘇酥很輕很低地嗯了一聲,不好意思地向著牧佑說道:“你回去吧,零叔來接我了,不用麻煩你送我了。”
牧佑點點頭,出門的時候又特地回頭看了一眼這倆人,總覺得氛圍有些奇怪。
“零叔”這麽一個看起來事業有成的中年人,對蘇酥的態度卻帶著隱隱的恭敬,以他的閱人本領,絕對沒看錯。而蘇酥見了零叔,卻像是有些心虛。他了解蘇酥,他雖然害羞膽小得要死,但在熟人面前,還是放得很開的,這兩人之間的關系,肯定不同尋常。
念頭一轉,牧佑找到自己的車,開門坐到了副駕駛上,沒開燈,望向酒店門口等兩人出來。
酒店裡。
“零叔,不好意思還讓你出來接我一趟。”蘇酥看著零叔的一身裝扮,維持這樣的形態又要耗費不少能量。
零叔搖搖頭,拉起蘇酥的手打算帶他直接瞬移到家,卻突然頓了一下,笑著一隻手握住蘇酥的右手,另一隻手敷在蘇酥的手背上,拍了拍他的手背欣慰地說:“你那個小同學正在外面等你,看來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擔心你呢。還有幾分鍾,去跟他道個別再走。”
零叔笑眯眯地牽著蘇酥往外走,走到門口是特意停頓了一下,轉頭精準地看向牧佑在的位置,笑著頷首示意一下,帶著蘇酥向反方向走了。
黑夜中,他們走向一個模糊的輪廓,像是一輛漆黑的車,隨後前後車燈閃了兩下,寂靜的空間中傳出發動機的轟鳴聲,隨後轎車在夜色中緩緩向前行駛,消失在了拐角處。
牧佑細思極恐,他明明記得那個位置沒有車,怎麽會突然冒出一輛黑車?
還有那個零叔站在酒店門口的時候,精準地望向了他,那點頭一笑,顯然是知道他在這等著的,可是他明明根本沒有開燈,怎麽會看得到他?
牧佑連忙下車坐回駕駛位上,啟動汽車,向著黑車方才消失的方向追去,轉過拐角,卻發現前方筆直的馬路上一輛車都沒有。
那輛車,消失了?
——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蘇酥踏著最後一聲鍾點,終於平穩落地,站在城堡裡。
零叔松開手,黑車早已不見蹤影。
“呼——”蘇酥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仰躺在椅背上,喃喃道:“終於趕上了。”
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後,蘇酥才攤在椅子上問:“零叔,你跟我說一定要在十二點之前回家,是為什麽呀?”
零叔拉出椅子坐在蘇酥對面,還沒出聲先歎了口氣。
“聽我說蘇酥,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十分重要,你一定要認真聽。”
蘇酥坐直身體,可接下來的一句話還是瞬間驚得他打破了提前做好的一切心理建設。
——“其實你不是人類。”
按住炸毛的蘇酥,零叔一字一頓地繼續說了下去:
“你的父親是一隻魅魔,母親是一個人類,你是魅魔與人類的混血。前十八年,你一直都像是一個普通人類,但這並不代表你以後一直都只是一個人類。沒有人知道混血魅魔成年後會怎麽樣。”
“魅魔……混血……”蘇酥陷入巨大的震驚和混亂當中,“所以我應該是一隻魅魔?我其實不是人?”
蘇酥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雙手,這雙手是那麽的柔軟白皙,跟人類一般無二。他怎麽會是魅魔呢?他怎麽就不是人類了呢?這跟他以往所有的知識和思維都不同。
零叔繼續說道:“這座城堡,是你的父親為你母親修建的婚房,名叫公主堡,這座城堡裡的一切都是由魔力維系的。”
“前年那幾個冒冒失失闖進來探鬼宅的中學生,是我抹掉記憶他們的記憶才把他們引走的。你應該早有察覺了,小蘇,你一直都是那麽敏銳又聰明,這座城堡、還有你身上的不同。”
零叔靜靜地注視著蘇酥,目光中帶著憐憫和擔憂。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一直都害羞又膽小,他一定嚇壞了,可他又不得不用這麽殘忍的方式將真相和盤托出。
蘇酥扯出一個極其荒誕的笑,以往從未注意過的細節在此刻放的很大。
其實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不同,只是從不願去想。
他的同學們都不會住在古堡裡,不會每天有老管家和成排的仆從服侍;不會畏光到在陽光下直曬五分鍾便會皮膚紅腫;還有城堡裡那徹夜不停的噴泉,唱著歌謠的木鶯,從不準點報時的報時鳥,都不同尋常。
就連此時,那些仆從們依舊彎著腰整整齊齊站在餐桌旁一動不動,冷得像是一條條幽魂。這些人,從他出生起到現在,相貌似乎都從未變過。
還有零叔,在他的記憶中也從沒衰老過,總是穿著那身得體的執事服,總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身旁。
零叔擺擺手,仆從們紛紛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中。
望著蘇酥呆滯的神情,零叔也解除自己的偽裝,化作一個半透明魂魄,漂浮在蘇酥面前的半空中。
“蘇酥,我們都是你父親留下的鬼魂,你看,你還從沒見過我的身體吧,它是這樣的蒼老和殘破。”
蘇酥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零叔身上,這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腰杆已經有些佝僂了,眼角眉梢滿是皺紋,但最可怖的,是右臂和大腿上深到可見白骨的傷痕。
“零叔,你的傷是怎麽回事……”蘇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卻直直地穿過了零叔的身體,隻抓住了一手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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