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為吾神付出一切,以回報這寬容與恩賜——我將成為時間的幽靈,遊蕩在陳舊紙張的縫隙,找出那唯一可能的途徑!唯一的道路!”
他大聲地、顫抖著急呼,像是在進行一場禱告、一場迫不及待的剖白。
科斯莫被他嚇壞了,也完全聽不明白洛弗的話語究竟是什麽意思。他這才明白那位登記員女士的告誡是什麽意思,洛弗的大腦好像的確已經被來來往往的時間壓垮了。
他穿梭於過去與未來,拋棄了「現在」,而「現在」也拋棄了他。他成為了此世不容之人,「現在」的人類完全聽不懂他在講什麽。
科斯莫謹慎地保持了沉默。他自己並未意識到,在他那張陰鬱的、安靜的、英俊的面孔上,那雙眼睛卻若有所思地定格在洛弗的身上,好似帶著一種輕微審視的意味。
那冰冷的目光像是給洛弗倒了一盆冰水,洛弗怔怔地僵在那兒,過了一會兒,才用一種蒼老的語氣說:“抱歉了,年輕人。”
“不,這沒什麽。”科斯莫搖了搖頭。
洛弗卻怔怔地盯著科斯莫。
隔了片刻,他突兀地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您。”
科斯莫有些意外。
“在此時此刻……和未來的某一刻……”洛弗喃喃說,“我見到您。而這是第一次。”
他混亂的記憶似乎複蘇了。
但是洛弗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猛地轉身,一頭扎進那繁複的、整整齊齊的書架之中。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本書走了出來。
“您是來借書的,那麽,我就為您推薦這本書吧。”洛弗似乎是在這個過程中恢復了理智,溫和地說著,然後將手中的書遞給了科斯莫。
那是一本相當厚重的書籍,裝幀精美、封面考究,科斯莫接過來的時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這是什麽?”科斯莫問。
洛弗坐了下來,解釋說:“《鏡記》。這是一本故事集。上個世紀的某位民俗學家,在鄉野考察訪問的過程中,收集了這些故事,然後將其編撰修訂,最終形成了這本書籍。
“我想,這能為您在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
科斯莫連忙跟洛弗道謝,這的確十分符合他的要求。
這時候,他才突然尷尬地發現,他登門拜訪,卻並未給洛弗先生帶任何伴手禮。這可是十分失禮的行為。他暗自告誡自己,下一次一定得帶上禮物。
洛弗卻仿佛也知道他想說什麽:“我並不需要任何謝禮。為托雅鎮的鎮民,以及所有來到托雅鎮的客人提供書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也是我需要做的事情。
“這就是我在托雅的「身份」。我是托雅的藏書家。”
科斯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對了,如果之後您過來,我卻未曾開門的話,希望您就盡快離去,不要久留。”洛弗又提醒說,“如果我不在,那麽這裡就是「與世隔絕的無人區」了。
“您應當知道這是相當危險的吧?”
科斯莫又點了點頭。
“那就好。”洛弗像是松了一口氣,也露出了些許的笑意,“我收集了許多書籍,其中不乏危險的、或者蘊藏危險的。當我不在的時候,它們可能就活躍起來了。”
……科斯莫心中猛地一驚,一瞬間從剛剛那種恍惚遲疑的狀態脫離出來,驚訝地望著旁邊的書架。
“現在不用擔心。畢竟我還在這兒。”洛弗說。
科斯莫勉強露出了一個不尷不尬的笑容。
他與洛弗的這次談話差不多到這兒就結束了。科斯莫對於洛弗的存在,以及洛弗與傑弗裡·格拉斯在過去的那一趟會面,仍舊保持著好奇,但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問題。
他正打算告別,門外卻又傳來了敲門聲——新的來客?
洛弗去開了門,驚訝地說:“艾爾先生!”
艾爾——艾爾警員?
科斯莫也驚訝地望了過去。
“蘭赫爾先生,您果然還在這兒。”艾爾警員走了進來,朝著科斯莫點了點頭,然後又對洛弗說,“我是為了亞當夫人的事情而來的。”
瑪格麗特·亞當,那位新的死者。
不久前,科斯莫與艾爾見面的時候,艾爾說要去調查亞當夫人昨天的行蹤。而現在,艾爾出現在了這裡,這就意味著,在這位亞當夫人死前,她來拜訪過洛弗?
莫名地,科斯莫將目光望向了自己剛剛從洛弗那兒接過的書籍。一本名為《鏡記》的書籍。
……洛弗曾經與傑弗裡·格拉斯有過一次會面,然後傑弗裡死了;亞當夫人也曾經來拜訪過洛弗,而她也死了。
這是巧合,還是說,洛弗真的有什麽問題?
科斯莫探頭探腦地看著艾爾與洛弗,心中好奇,但又不敢直白地詢問。
不過,遺憾的是,艾爾似乎並不打算讓科斯莫旁聽,他委婉地說:“蘭赫爾先生,您借到書了嗎?”
“借到了。”科斯莫訕訕說,留戀萬分地離開了洛弗的房子。
他在外面與他的三隻貓匯合了。
大橘不知道去哪兒打滾了,一身橘毛都蹭上了泥土。科斯莫左看右看,都不知道往哪兒下手,最後只能輕輕敲了敲大橘的腦門,警告地說:“回去就給你洗澡。”
“喵嗷!”大橘憤怒地拍開了科斯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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