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睡之前,他正刷著牙,渾渾噩噩地想著一些事情,卻突然感到心中一震。
他又聽見了那奇怪的、縈繞在耳邊的自行車車鈴聲。
他驚得差點把嘴裡的牙膏沫吞下去。
於是他急急忙忙地漱了口,然後走到外面仔仔細細地聽到。
上一次聽到這聲音,那只是持續了五分鍾左右的時間。他想趁這段時間,將這個問題搞清楚。
他走到了陽台那邊,仔細聽著。他十分確定,那聲音就來自樓下,就圍著這棟樓,環繞著、持續著。那聲音——叮鈴、叮鈴——平緩而有規律,不急不躁,綿延不絕。
他瞧見外頭濃重的黑暗,他沒看見任何自行車。應該說,他沒瞧見任何「會動的東西」。好似是那濃重的黑暗掩蓋了一切,又或者,“那東西”本來就不存在。
大橘跳到了窗台上,不以為然地問:“怎麽了喵?”
“那聲音。”科斯莫神思不屬地說,“又一次出現了。”
小黑和花花也走了過來。
小黑說:“但是我們都沒聽見……只有你能聽見喵?”
科斯莫為難地皺起眉。他想到上一次,當他聽見這車鈴聲的時候,他去樓下問那位看門人,後者也從未聽見——但這位看門人待在這房子裡的時間,可比他長得多。
為什麽只有科斯莫能聽見?
那車鈴聲攪得他心煩意亂。他感到自己神經緊張,某一刻幾乎能意識到那「自行車」與自己的距離。他慢慢開始覺得,那是——
那是和他同一高度的聲音。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在他的心中,就再也無法磨滅。他感到那聲音越發近了,不像是圍繞著這棟樓,而像是圍繞著他充滿困惑與愚蠢念頭的大腦。
科斯莫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是花花用爪子輕輕拍了拍他,才讓他勉強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那聲音消失了。但科斯莫知道,那聲音不會就此罷休。“它”好似纏上了他。
科斯莫站在陽台上茫然了片刻。
塞勒斯先生說,那東西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威脅。但是這種——呃,「噪音」,本身就很讓人煩躁。
而科斯莫,盡管他外表溫和、看起來沒什麽脾氣,但是他自己知道,他討厭這種持續不斷的、不受自己控制的聲音。那像是醫院病房裡的機器滴滴聲。
他猶豫了一下,便做出了決定。他要去檢查一下這棟樓裡的其他房間。
當初塞勒斯先生如此請求他的時候,他沒有答應。但是他現在卻不得不這麽做,因為他根本睡不著,那種無形的憂慮與不安控制了他的心靈。
三隻貓就陪著他。
他抓起了鑰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踏出了房門。
一樓的看門人已經睡著了,科斯莫輕手輕腳地檢查完一樓的房間,也沒有吵醒這位看門人。二樓也是一樣。
大概三個小時之後,他檢查完了所有的房間——一無所獲。
科斯莫感到些許的焦躁,又感到些許的意料之中。問題不在這棟樓裡,而在別的地方。
為什麽是自行車?他不禁想。
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凌晨了。他無暇入睡,轉而開始思考起「自行車」的問題。
現在想來,托雅鎮好似並沒有自行車這樣東西,同時,他也沒在這裡見到其他的交通工具。這裡的人們好像就隻依靠步行。
當然,托雅鎮不是什麽大鎮子。從鎮子的東南角走到西北角,最多也不過一兩個小時;而這個年代的科技似乎也並不發達,所以他沒瞧見「汽車」之類的東西也是正常的。
……但是,自行車的車鈴聲?
科斯莫突然有些遲鈍地意識到,為什麽他會覺得那是自行車的車鈴聲?
因為他將那聲音代入到了自己的記憶之中——他穿越之前的記憶。
而塞勒斯先生的認可又進一步加深了這個誤解。事實上,那未必就真的是自行車。只不過,他「認為」那是自行車的車鈴聲。
科斯莫心中含含糊糊地想到了一個念頭,他打算等白天的時候去驗證一下。
想到這裡,他終於松了一口氣,能夠好好入睡了。不過,因為心裡有事,所以早上他很早就醒了過來,渾渾噩噩地在床上坐了許久才徹底清醒。
他打算下床洗漱,不過趴在他旁邊睡覺的大橘突然動了動耳朵,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一下子昂起頭,下意識朝窗外望了過去。
這模樣讓科斯莫覺得十分眼熟。貓咪們總是會被窗外飛過的鳥兒吸引注意。
……不過,托雅鎮的鳥兒?
科斯莫也下意識朝窗外望去。
他對面的房子是結構類似的二層建築,不過科斯莫在這兒入住幾日,已經十分確定對面並無人居住,是徹頭徹尾的空房子,連個看門人都沒有。
但是,此刻,對面那空房子的二樓,與他正對的那個房間,卻莫名其妙地、突然地亮起了燈。
那燈光照亮了那個空空蕩蕩的房間、照亮了清晨托雅鎮無形的陰霾,也照耀在一隻飛翔在房間裡的白色鴿子的身上。
……一隻鴿子正在亮燈的空房間裡飛?
這奇特的景象讓科斯莫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又下意識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早上七點。
莫名地,他記住了這個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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