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艾琳依舊存在於托雅的某個地方,只是他們沒有發現?
科斯莫有點頭痛地抓了抓頭髮。
他想,幸好影子商人現在不來煩他了……
……等等,影子商人?
自行車的車鈴聲,最後一次出現是什麽時候?
科斯莫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冥思苦想地思考著過去每一天發生的事情,然後他意識到,正是在他與艾琳談話的那一天、紅葉之日的第二天。
那是他來到托雅鎮的第九天。
那一天自行車的車鈴聲離他十分近,他幾乎就要將自己的影子交換出去了,但是他本能地不接受那種強買強賣的行為,因此就拒絕了影子商人。
從那一天起,自行車的車鈴聲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也正是那一天之後,也就是第十天,安德烈·米爾突然出現了。
安德烈·米爾在紅葉之日的那段時間裡不在托雅鎮。
而在紅葉之日的前兩天夜裡,科斯莫也的確沒有聽見自行車的車鈴聲。
按照塞勒斯先生的說法,正是在紅葉之日之前,影子商人突然出現在格列高利,將這個國家剩下的子民趕盡殺絕。
安德烈·米爾曾經以某種暗示性的口吻,詢問他為了得知托雅鎮的秘密,願意付出什麽——與他進行交換。
“其實你知道安德烈的身份,只是你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莫爾是這麽說的。
此刻,科斯莫不由得吸了一口氣,感到深秋冰冷的空氣湧入了自己的軀體,如同某種鮮明昭示的惡意與寒意。
安德烈·米爾,就是影子商人嗎?
第34章 信仰
這個問題讓科斯莫一晚上都沒睡好。
他自己都沒想到, 安德烈·米爾可能是影子商人這個猜測,給他帶來了意料之外的巨大震撼與不安。
他的確知道,那位雜貨鋪的店主、他的老板, 克萊門特·莫爾巴勒,恐怕不是一位普通人。無論是雜貨鋪之於托雅鎮的意義, 還是許多人對待莫爾的態度,都讓科斯莫意識到這一點。
但是……但是, 安德烈·米爾。
這個聲稱自己只有「十幾歲」, 表現得熱情開朗、興致勃勃、外向健談的年輕人, 卻是一個入侵他國、掌控著神明力量、殘酷地讓人類成為夜晚屬民的可怕存在嗎?
……當然,格列高利的人們並沒有死。他們只是失去了影子、只是再也無法生活在太陽之下、只是會被陽光灼傷、只是不得不成為月亮的屬民。
「只是」。
科斯莫有點失眠, 他煩惱地翻了個身,感覺自己的想法也跟著翻了個面。
這算是什麽「只是」!
因為太陽與月亮打了一架, 所以月亮的眷屬就要遷怒於太陽的信徒嗎?這種做法當然顯得虔誠,但也顯得殘酷而傲慢。
人類在此刻不過是某位神明的附屬品而已。更可怕的是, 這畢竟是一個擁有神明的世界, 如果不成為某個神明的附屬品, 那麽人類本身就無法存活。
比起科斯莫真正的故鄉,這個世界——這個擁有神明的世界,是迥然不同的。
想到這裡,科斯莫又歎了一口氣,又一次煩惱地翻過了身。
他無法認可影子商人的做法。要是將這種做法代入到安德烈·米爾的身上, 科斯莫就更加感到怪異與煩躁了。他承認他在某一刻真的將安德烈看作是一個幼稚但單純的「孩子」。
事實卻打了他的臉。
但是,另外一方面, 他也沒法將自己代入到格列高利人身上。
他同情他們, 當然。但是, 他又沒法真的理解這個世界的信仰運作體系。
……說到「信仰」……
科斯莫突然睜開眼睛, 怔怔地盯著寂靜夜晚黑漆漆的天花板,感受到他的貓貓們睡覺時挨在他身邊的溫暖又毛茸茸的身體。
他想到了那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教堂?”
第二天早上,科斯莫去了雜貨鋪,立刻便跟莫爾提及了這個問題。而莫爾則拉長了語調複述了這個詞。
從語言學的角度來說,科斯莫如今使用的這種語言中,並沒有可以將「教堂」直接翻譯過來的、相對應的詞語。
當然,如果生搬硬套,類似「神聖的地方」「朝聖之地」「崇拜神的場所」之類的詞語,倒的確也有,但科斯莫認為那並不完全能概述「教堂」的功能。
莫爾顯然沒明白科斯莫究竟是指什麽。
“我的意思是……就沒有一個集中的、固定的場所,每隔一段時間,就讓人們共同在這裡進行崇拜、信仰神明的儀式……像是這樣的地方?”科斯莫不太確定地說。
他自己從未信教,所以對於教堂的存在也只是一知半解。
他的故鄉沒有神——應該沒有吧?但是卻擁有不計其數的教堂與信仰;而這個世界,明明擁有神,卻反而沒有類似的宗教場所?
莫爾仔細思索著科斯莫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麽,他表現出了一副相當重視這個問題的模樣。
隔了片刻,他才回答說:“我不確定你說的「教堂」是指什麽……某種建築物?如果是指崇拜神明的地方,那麽有些神明的確會在意這件事情,會讓祂的信徒修建類似的建築物。
“我們將那個地方稱為「聖所」。不同神明的聖所有著不同的名稱,但都可以統稱為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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