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科斯莫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這個答案。
他忍不住看了看托雅邊界的那一片空白。
他想,一直以來,莫爾都認為,他的到來是一個信號,意味著托雅的巨變。但是,那究竟會是什麽呢?他自己反而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
但是,按照莫爾的說法來推測,莫爾好像也沒法直白地告訴他答案。
最後,科斯莫想了又想,問出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問題:“所以,托雅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什麽?”
“托雅的現狀。”科斯莫說,“你說,這個謎題與托雅的本質、用途、成因、現狀有關。現在前三個問題的答案我都知道了……算是知道了吧。
“那麽,托雅的現狀呢?”
“現狀……”莫爾好似為自己曾經的說法而困惑一般,他沉吟許久,最後他說,“托雅不可能永遠維持如今這個局面。
“或者說,托雅每時每刻都處於變動之中,你現在所見的穩定,只是因為這漫長時光之中的短暫一瞬。
“或許這能持續幾個月、幾年甚至幾十年,對於人類來說,這的確是漫長的;但是對於托雅這個永恆存在的地點來說,又是十分短暫的。”
說著,莫爾自顧自點了點頭,像是對這個表述方式十分滿意。
但是科斯莫卻覺得這種說法不太明確,至少沒有明確地回答他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在那一瞬間,科斯莫遲疑了,因為他感到這個問題似乎有種微妙的殘酷,“我的意思是,神明們會被永恆禁錮在這個地方嗎?”
一個未曾被科斯莫說明的、隱藏的問題是,“你呢?”
克萊門特·莫爾巴勒,你呢?
你也會如同那些神明一樣,永遠被禁錮在托雅嗎?還是說,在你漫長又短暫的生命之中,你已經比時間還要更早地望見自己生命的盡頭?
在神明也終將被漫長的囚禁消磨意志、紛紛喪命之時,自其不甘與怨恨之中誕生的你,是否也會——死?
第73章 局限
莫爾最終沒有回答科斯莫的這個問題。
神明們會在無盡漫長的時光之中迎接自己的死亡嗎?或許祂們也終有死亡之日, 但是,祂們原本不會困守於此,在平靜、絕望之中死去。
這是一件十分令人感到困惑的事情。
至於對神而言, 或許有的神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比如紅葉——或許對於紅葉來說, 時間早已經揭示了命運的真相;但是,有的神還未曾接受, 甚至從一開始, 祂們就不可能接受。
越是強大的生物, 就越是傲慢;越是傲慢的生物,就越是弱小。
神也不例外。
三隻玩瘋了的貓一身髒兮兮地來到了科斯莫的身邊。科斯莫蹲下來, 心事重重地摸了摸它們的腦袋,然後歎了一口氣:“今天回去之後要洗澡。”
大橘洋洋得意地喵了一聲。上一次大橘不知道去哪個樹叢裡打滾, 就被科斯莫強製地洗了次澡,大橘為此耿耿於懷。現在它的兩個同伴也將要洗澡了, 這讓它十分滿意。
小黑不屑地嗤了一聲。花花自顧自舔著毛,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有點太髒了。
莫爾在一旁圍觀科斯莫與他的三隻貓的互動, 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突然若有所思:“我們可以回去了。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科斯莫疑惑地望向他。
“你。”莫爾說。
“我?我……我怎麽了?”
他們開始往回走,三隻貓自然還是一邊跟著他們的腳步,一邊又忍不住去靜悄悄的樹林裡打滾。這自然野生的環境是它們難得的樂趣。
“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你的事情, 我是指,在你來到托雅之前的事情。科斯莫·蘭赫爾不算。”莫爾說, “當然, 如果你不願意說, 那也沒什麽。托雅的鎮民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呃……那倒也沒有。只是我之前不敢暴露自己和科斯莫·蘭赫爾的區別。”科斯莫苦笑著說。
“這也正常。”莫爾不置可否, “這麽說來,你自己的名字是?”
“沈棲。”當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悵然。這或許是他再也拿不回來的名字了。
莫爾思索了一下,然後疑惑地問:“這就是姓加上名?”
“呃……”科斯莫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他是直接用自己的母語說出了這個名字,對於莫爾來說,這或許是一個難以理解的短語吧,“這就是我老家的語言規則,你就這麽理解吧。
“沈是我的姓,棲是我的名……不過我們很少用單個音節來稱呼對方,你可以叫我的全名。”
“沈棲……聽起來很有意思。”莫爾饒有興致地說,“所以,你的名字有什麽含義嗎?這兩個音節都意味著什麽?”
他們幾乎默契地談論起這種輕松的、並不沉重的話題,或許也可以說是緩解剛才那漫長談話帶來的壓力。
“沈的話……最開始其實是沉沒在水裡的意思,不過現在我們基本只是將這個字當做姓氏。至於棲……就是「棲息」的意思。”
他用科斯莫·蘭赫爾使用的語言說出了「棲息」這個含義。
莫爾恍然大悟,他說:“沉沒的棲息地?聽起來像是什麽失落的海底文明一樣。”
科斯莫乾笑兩聲:“當然不是,這只是一個巧合……我的家鄉那邊,似乎沒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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