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脆得要命,哪經得住祝融這般三番五次的擊打,還沒滾出多遠,軀殼就當場裂開了。它癱在地上,顫抖不止。
“我很熱!”祝融伸頸大喊,“這雨下得還不夠大,要加量,加十倍的量!”
它的吼聲一落,雨便沒命狂下,顆顆大如黃豆,砸到地上猶如沸煮的湯鍋。
“好的,好的!”太監發生裝置故障,雜音亂冒,“請您……滋……請您不要再動怒……滋滋……這會影響到您……融合……”
它都破成爛鐵了,還在勸說祝融。可惜祝融覺得它聒噪,見它仍然沒有停止話音的意思,便伸出腳,直接將它踩爆了。
太監來不及求饒,當即熄火,附近頓時安靜下來。
謝枕書直勾勾地盯著祝融,又問一次:“蘇鶴亭在哪。”
雨這麽大,他指間纏繞的鈴鐺卻不再響。
祝融避而不談,“哢哢”地掰著手指,把彎曲的地方一一掰正,然後指向那個懸浮著的灰色魔方,道:“這個幻境裡的蘇鶴亭怎麽樣?你想要嗎?”
謝枕書說:“我不要。”
祝融道:“這也是蘇鶴亭。”
謝枕書說:“不是!”
祝融噴出幾縷熱焰,像是被謝枕書這句“不是”侮辱到了,權杖胡亂揮舞,道:“你看他的外形,這不就是蘇鶴亭?講話也跟蘇鶴亭一樣討厭!人,人——人有什麽了不起?只要掌握數據,想要多少就能複刻多少。什麽生,什麽死,全在程序預算中。”
祝融猛地一砸權杖,喊道:“蘇鶴亭!”
灰色魔方應聲而散,化作雨。幻象在這個空間裡無限生長,每一個都是提著燈的“蘇鶴亭”。
祝融赤紅的眼睛裡飛速滑動著數據,它又變得十分癲狂,說:“你看,他們都是蘇鶴亭。你在悲傷什麽?死了一個再造一個不就好了。18歲,20歲,你迷戀哪個他就給他植入哪個年齡的記憶資料,這樣他永遠不會變化,也就永遠迷人。”
陰雨讓謝枕書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他腦袋裡只在循環一句話:死了一個再造一個。
祝融把身體沉下去,好看清謝枕書。它的雙臂撐在地上,表情扭曲:“如果你能說出自己的來歷,並交出太監要的‘好東西’,我就把這些蘇鶴亭都送給你,還會告訴你他的屍體——”
當祝融吐出“屍體”兩個字時,謝枕書就聽見腦袋裡有東西斷掉的聲音。雨淌過他的指間,他攥住那隻鈴鐺,在“叮當”的輕響裡驟然暴怒。
“轟!”
阿修羅猛地摁住了祝融的頭頂,把祝融摁向地面。祝融被迫叩頭,像個彎折的鋼板,將地面砸出深坑。赤火瞬間燃至數米高,將謝枕書的身影完全吞沒。
祝融持杖橫掃,杖身卻被阿修羅的另一隻手牢牢握住。它渾身發燙,正在高速運行,喉中溢出不甘的怒號。只是它剛喊一聲,頭部就被阿修羅提起。
祝融叫道:“該死,該死!我……”
阿修羅抓住了它的荊棘王冠,那王冠和它的頭緊密相連。祝融劇烈掙扎,想要扯下阿修羅的手臂,可惜阿修羅抬起另外四隻手,將祝融的頭部再度砸向地面。
“轟!”
祝融的赤火點燃阿修羅,那灼燒的痛感刺穿謝枕書的意識。他在成倍的疼痛裡墜入地獄,那個三頭怪物的每張臉上都充滿暴戾之氣。
那根神骨不是幸運恩賜,而是瘋狂和異變的種子。謝枕書被雙親留在大雪中的那個夜晚,他的愛憎都變成了被關押在內心深處的囚犯。責任這個詞剝奪了他的情感,使他從此套上領帶約束自我。在南線,在戰爭中,在尋找蘇鶴亭的每個夜晚裡,他都曾與理智同存。可這並不能使他毫發無傷,實際上,他的傷口快要爛掉了。
祝融抓住自己的臉,放聲大叫。荊棘王冠不堪重負,再次破裂,流出綠色數據。這些數據漸漸流滿它的半身,它瞪著眼睛,喉間發出卡頓的嘶喊:“放開我,我的融合程序……啊,啊!”
阿修羅把偽神的王冠扯掉,在火光與暴雨中,像個緩慢生長起來的暴虐惡魔。它渾身漆黑,三顆頭的五官湊出一種極度厭惡的表情。
祝融撲向阿修羅,兩條冷蛇左右來回,繞住阿修羅的脖頸,一起使力,要將阿修羅勒斷。可是阿修羅由菱形碎片組成,硬得要命,被冷蛇繞住不過兩分鍾,便將它們拽斷了。
祝融腰間的嵌入裝置登時蹦了出來,它想叫,卻被阿修羅用手堵住了嘴。它的頭顱越仰越高,雙目被雨水拍打,由紅轉黑,仿佛是力量的消逝。
灰色地面倒映著這一幕,祝融手中的權杖掉落在地,以獻祭般的姿勢被開膛破肚。它雖然被堵住了嘴,卻還試圖出聲:“愚蠢……迷信軀殼的蠢貨……你錯過了……新世界……”
祝融破開的胸腹裡滿是精密的零件,它“哢嗒”轉動的機械核心被阿修羅砸爛。這讓它的程序出現問題,話語變得極為卡頓且錯亂:“我參透了這裡……阿爾忒彌斯,偉大的阿爾忒彌斯……”
它的雙眼再次赤紅,表情扭曲成團,在火焰狂浪間忽然大喊起來:“可惡啊,蘇鶴亭給了你什麽,我失——”
這個“失”字卡在它的發聲裝置裡,變成無限回彈。一連串的“失失失”表明它已經錯亂了。
謝枕書虛握住刀,在祝融系統失衡的吼叫中劈開火焰,砍掉了它的頭。祝融的四肢登時垂落,頭滾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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