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書一直在,只是懶得動,直到聽見他們提起7-006。他垂下手,伸到顧軍官面前。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旁邊的士兵破了功,那沒握穩的衝鋒槍對著厭光一頓疾射,眼看就要引起槍戰——
顧軍官大吼道:“別動!”
他胸口起伏,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夜行遊女掉頭殺自己人的畫面就在眼前,他這幾天靠近這些戰爭武器腿都會抖。
厭光挨了槍子,沒有動。
顧軍官勉強擠出笑,說:“長官,有什麽指示?我沒聽到通知啊,哈哈……哦,你,你要這個?”
他舉起通緝令。通緝令早被揉得皺巴巴的了,那本就不清楚的照片更加模糊,連7-006都快跟黑底色融為一體了。
厭光因為太沉默,而使人畏懼。謝枕書其實看不到通緝令,但他想要。
顧軍官跳起來,扒到馬車的箱子邊沿,又從裡面掏了一堆通緝令出來,全部塞進厭光的掌心。那些廢紙在厭光掌心如同秋天的落葉,不僅給風一吹就跑,還到處都是。除了謝枕書,沒人把它當作寶。
厭光得到了通緝令,轉身離開。它坐回帳篷旁邊,又進入睡著狀態。士兵們不敢再高聲議論,搬完物資就驅走了馬車。
天快黑時,大家都在吃飯。謝枕書打開手掌,數了一遍7-006。7-006老實地待在他的掌心,和夢裡相反。
待太陽落山,雪山籠罩住新月,士兵開始準備夜巡。密林裡靜悄悄的,只有鳥叫了幾聲。
雖然測試增加後,實驗人員減少了對厭光的觀察,把精力多放在燭陰的修複上,但夜巡時他必須陪同。他說:“現在開始……”
謝枕書的地形圖上只有南線人的光點,他站起身,在邁開腿的那一刻,忽然聽見了風的聲音。
因為厭光無法看到確切的事物,所以謝枕書在操控時格外留意聲音。那風吹在密林裡,讓樹葉簌簌而響,裡面似乎穿插了一點別的聲音。
即使厭光的地形圖上沒有異常,謝枕書還是停了下來。他凝神片刻,在風聲裡追尋起那個聲音。他有預感,那個聲音讓他似曾相識。
那是飛行器的聲音。
助手突然說:“啊?老師,長官說這裡有北線的飛行器。”
實驗人員道:“正常,他們現在夜巡都用飛行器。”
助手說:“可是沒顯示呀!而且這飛行器——”
謝枕書知道這股風是從哪裡來的了,它從那逐漸上升的飛行器裡來。安靜了兩個月的北線聯盟掏出新武器,那和阿瑞斯號外形相似,又小一號的戰爭飛艇在雪山後發出轟鳴。
士兵捂住耳朵,驚恐無比地喊起來:“來了,又來了!”
這一次,傅承輝依然貫徹了自己的意志。飛艇所到之處,即是轟炸所經之地。而對南線來說,這是噩夢重現。
燭陰靜靜地伏在城區,還沒有修複完畢。那上百隻被停用的夜行遊女垂首不動,只剩人類在尖叫。
第132章 武器
顧軍官跑出帳篷, 又被四處橫飛的流彈給逼彎了腰。他快要貼到地上去了,在倉皇間戴上了頭盔,朝對講機喊道:“給我下一步的指令!”
對講機那頭一片嘈雜, 對方的聲音斷斷續續:“……不能……使敵軍佔據……血戰……”
顧軍官重複道:“不能撤退, 不能使敵軍佔據這裡, 我們必須血戰到底。是吧?是這樣吧!我懂!但是我們需要——”
流彈“嗖”地經過他身側,他立刻抱住頭, 在這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裡,耳朵“嗡嗡”響。他啐掉一嘴的泥,繼續說:“我們需要援軍, 這裡只有五千人!長官, 您聽見了嗎?喂?喂!”
對方喉間發出殘喘, 用最後的聲音說:“……請……死戰……”
顧軍官道:“別死!”
可是對方再無應答。
顧軍官隻好把對講機塞進懷中, 他拎起槍,決意站起來。但他抬起頭的那一刻,看見了籠罩在上空的戰爭飛艇。
那飛艇猶如頭暴怒的龐然巨獸, 炮彈即是它踩下的腳掌。
“操……”顧軍官突然腿軟,被夾在了一股熱血與一盆涼水之間。
他好想跑,他在戰爭飛艇前連螞蟻都算不上。
“搞球……”顧軍官艱難地吐著髒話, 他邁不開腿,以為下雨了。可當他環視周圍, 發現不是天在下雨,是他自己的眼淚。
營地亂作一團,馬匹嘶鳴, 無數士兵倒在地上。前方是死路, 有些人能後退,有些人不能。
顧軍官在這以卵擊石般的絕望中面容猙獰, 他感受到一種極端的憤怒,憤怒在頃刻間撂倒了恐懼。他用盡力氣,大吼一聲,衝了出去。在流彈中狂奔,他架著槍,一邊射擊,一邊高喊:“拚了!”
他要射爆北線人前進的車胎,卻被中途俯衝下來的飛行器干擾。那飛行器狂丟炮彈,盤旋著,大有炸死所有人的意圖。
顧軍官說:“有種下來——”
只聽旁邊風聲忽疾,厭光掄起營地裡的鋼製旗杆,砸中飛行器。飛行器掉落在地上,噴了兩下煙,自爆了。
謝枕書眼前的地形圖上沒有顯示,但是警告一直在響。他扳正彎掉的旗杆,需要助手報點。
助手手忙腳亂,說:“飛艇在……”
“轟!”
轟炸已然經過了厭光,正在沿著列車線往深處去。從這裡往裡走幾十裡,就是貼著列車線生存的小城鎮,它們自從上次被轟炸過以後,還沒有完全複原,但那些常年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並沒有離開,大家仍然躲在簡陋的防空洞裡,根本無法招架飛艇的二輪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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