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亭脫掉外套,露出白色的毛衣。他乾淨的臉龐還真有幾分矜貴,和傳說中的“軍校精英”頗為相似。
暗哨沒見過謝枕書,他上周還是情報組裡的宣傳工作者,因為突然被裁了,所以悄悄買通關系,把自己又塞到了暗哨名單裡。其實按規矩,輪不到他來接謝枕書的。正如蘇鶴亭猜想的那般,情報組安排的專業暗哨都被派往鷗鳥站了,路途來回要三四天,又沒有便攜電話,相互無法及時溝通,很容易給蘇鶴亭留下空子。
好比現在,暗哨就不該跟他吃飯,而是該立刻帶人回情報組,進行身份審核,再把消息發往鷗鳥站。但是他聽聞這位謝長官家世很好,與情報組和備戰部都有關系,便想趁機結交。
蘇鶴亭心知肚明,他也正好有事想問,借著涮肉的機會,引得暗哨喝了幾杯酒。一頓飯下來,暗哨喝得面紅耳赤。
暗哨說:“長官,我就羨慕你們這樣的青年才俊,出身好,人也厲害。我早就聽說,你在軍校成績拔尖,是各個部隊爭著要的人才。現在好啦,你把7-006殺了,統帥都要接見你!”
蘇鶴亭吃飽了肚子,在團騰的熱氣裡估摸著時間。他道:“僥幸僥幸。聽你的意思,你早就聽說過我?”
“那當然了,你,謝枕書嘛!”暗哨豎起拇指,“聯盟軍校第一名,了不起,真了不起!”
蘇鶴亭說:“就這些?”
暗哨道:“別的都是保密信息,不能亂傳亂說。不過組裡都知道,你爸爸媽媽是聯盟委員,就是可惜……唉。”
謝枕書爸爸媽媽走得早,聽說是事故,總之他家中無人,十二歲就去了聯盟育才基地,在那裡待了幾年,又考進了聯盟軍校。因為成績太優異,統帥在軍校演練時還曾經見過他,有意把他留在城區,可惜他不願意。
或許是那次的拒絕讓他失去了機會,在調入港區作戰部隊以後,他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一個以第一名畢業的軍校精英,在不久後又被調去了訓練場。
他是南線部隊最優秀的成員,卻一直沒有被用在刀刃上。
蘇鶴亭不知道這裡邊有什麽曲折故事,他只是在想:貴公子是個小可憐啊,難怪他總是不笑,原來一直都沒什麽開心事嘛。
暗哨喝醉了,又說了些家長裡短。他離婚獨居,煩心事不少,嘰裡呱啦一頓傾述,蘇鶴亭聽了個囫圇。他眼看天黑了,把暗哨喊起來,一起出了涮肉店。
暗哨腳步虛浮,貼著牆面,說:“你等會兒,我喊車,我嘔——”
他彎腰嘔吐。
蘇鶴亭在冷風裡把外套拉好,道:“什麽車?”
暗哨說:“馬車!汽車都給人開去,去接你了。”
蘇鶴亭鼻尖迅速凍紅,他已經待了快一年了,還是沒能很好地適應這裡的溫度。
這裡靠近列車出站口,馬蹄“嗒嗒”的奔跑聲和汽車鳴笛聲混雜,還有人點著燈在招攬乘客,周圍亂糟糟的一片。
蘇鶴亭向後退,幾片雪花掉在他眼前,又下雪了。他逆著風,對暗哨揮揮手,說:“別麻煩了兄弟,各回各家吧。有事就找謝枕書,拜拜!”
他說完轉身,還沒邁出腳步,就被前方急刹的車燈照到。那凜冽的風陣陣,吹得蘇鶴亭不得不抬手遮擋。
車門打開,又關上。
謝枕書無視風雪,一手插兜,一手拎著車鑰匙。他在夜色裡身形筆直如松柏,因為背著光,所以教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半晌後,他說:“再會?”
第107章 犯罪
糟糕!
蘇鶴亭心道:這個人怎麽來得這麽快?他不睡覺嗎?!
見謝枕書向自己邁出腳步, 蘇鶴亭連忙後退。暗哨剛剛吐完,把身體直起來,對蘇鶴亭說:“謝長官, 你別後退!”
蘇鶴亭道:“我害怕。”
暗哨喝暈了, 以為他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聞言還點點頭,附和道:“我懂我懂, 任務期間不得飲酒。不過沒事,就咱們兩個人,你不說我不說, 誰知道呢?哎, 謝長官, 你去哪兒?!”
我去逃命!
蘇鶴亭撒腿就跑。他也納悶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 為什麽這麽怕謝枕書?
前方馬路上都是緩速行駛的馬車,蘇鶴亭躍過路邊的雪堆,混入其中。那些正在找停車位的馬車頓時急刹, 掀起一片罵聲。
“找死啦你!”
蘇鶴亭不顧車夫的馬鞭,翻身上了一輛馬車。他掀開車簾,想往裡鑽, 豈料裡面坐的都是女眷。女眷們見一個陌生男子忽然掀簾,以為他是搶劫的, 立刻尖叫起來。
蘇鶴亭說:“對不起,打擾了!”
他把車簾又拽回來,想跳車, 可是他還沒起跳, 後領就被人拎住了。
完了!
蘇鶴亭扯住自己的毛衣,喊:“救命——”
下一刻, 天旋地轉,他已經仰著身,跟神色冷然的謝枕書對上了視線。
蘇鶴亭說:“……耶。”
飛雪細碎,飄在空中如同浮沫,隨著狂風迷亂人眼。可惜謝枕書盯著他,眼神和表情都沒有溫度,比寒夜還要冷。
蘇鶴亭示好:“太巧了長官,我是來自首的,不如你送我一程?”
謝枕書很乾脆,直接把他拎下馬車,塞進了自己的車內。
車門“嘭”地關上,鎖了。蘇鶴亭打不開門,又摸不清謝枕書想乾嗎,隻好趴在車玻璃上,說:“你去哪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