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組在黑市能用的車輛、飛行器都有限,分散出巡後,再往回趕需要時間。沒有了玄女的眼睛,審訊廳每層的信息識別等於零,這是蘇鶴亭換西裝的原因,他們可以稍作偽裝,正面直入。
蘇鶴亭說:“這個任務只有三個人噢。”
隱士面朝蝰蛇,驚訝地問:“你下車啦?”
蝰蛇道:“是你!”
隱士掩面,說:“沒有我,誰給你們打掩護?蝰蛇,你這眼睛都裂成拚圖了,不如你留下來陪雙馬尾打遊戲。”
蘇鶴亭說:“這裡有替換眼嗎?給他一個應急。”
雙馬尾拉開抽屜,在裡面一頓翻,找出顆眼珠子,道:“有是有,可沒人會裝啊。”
蝰蛇不想被當作累贅,心一狠,說:“醫用鑷子有沒有?我自己換!”
他用了個燃燒劑,就坐在沙發上,自己換了。那手法極其粗暴,又沒有麻醉劑,安裝時疼得他青筋暴起。幸虧他這隻眼是為戰鬥而設計的,早早考慮到了這種緊急時刻,不需要太複雜的程序和太高超的技術。但這隻替換眼終究不比正經改造眼,可使用時間很短,並且異常脆弱,只能保證他在一定時間裡能看清東西,過期或者面部受擊都可能造成重傷。
雙馬尾昨晚在交易場大鬧一場,今天困得兩眼發直。她趿著拖鞋,說:“貨車裡的槍支彈藥都是歸系教藏在教堂裡的東西,如果你們潛入失敗,死前記得把它們銷毀掉,不然我就有大麻煩啦。”
她歪過頭,雙手合十,露齒一笑。
“拜托啦!”
隱士說:“呸呸!不要講喪氣話!”
雙馬尾撓頭,哈哈大笑,道:“死就死了,有什麽不好意思,大家都會死嘛!哦,如果你們成功了,記得把這個交給玄女。”
她從桌上抓起張紙,塞給蘇鶴亭。蘇鶴亭攤開,是張塗鴉海報。
雙馬尾並起雙指,說:“組織招新,歡迎光臨。我的心願就是,讓生存地,不,讓全世界都聽一聲‘敬他媽的’!”
她神采奕奕,桀驁不馴,在給刑天製造麻煩這件事情上是個行家。
說來有趣,教堂原本歸屬於崇拜主神系統的歸系教,如今卻屬於反叛一切的髒話組織。那屹立在教堂上的女武神每日都得聆聽“他媽的”,這和主神系統禁止說髒話的規定相矛盾,是在跟主神系統意志長期對抗。
新人類。
蘇鶴亭腦袋裡又跳出了這個詞,他把海報揣進兜裡,也並起雙指,道:“謝啦。”
幾分鍾後,隱士把他們送下樓。他扒住車門,在沒人注意時,對蘇鶴亭說:“審訊廳B2出口處有輛機車,如果萬不得已……你要自己用。”
蘇鶴亭道:“哦。”
隱士眨了眨眼,說:“實在找不到玄女就算了,下次還有機會。”
蘇鶴亭想了想,道:“我有種預感,如果我今天不去見她,就會再也見不到她。”
隱士說:“她是什麽人?非得讓你冒這樣的險?不值得的弟弟。”
蘇鶴亭道:“我的記憶可能在那裡。”
隱士換回大袍袖,又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他是個普通人,在這新世界艱難求生,有時候,他討厭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也討厭自己的貪生怕死。他每日睡前都在反省,雖然這樣的反省新世界不需要,新的一天到來,他還會是個普通人。
這爛世界能殺人,但不能殺掉所有這樣的普通人。他承認自己的無能,也希望自己勇敢。在這一刻,他很想爬上車去,跟著他們一起走。
可他害怕。
隱士抬起手,講笑話似的:“我一聽你要去審訊廳,嚇得手抖到現在。貓崽,記憶那麽重要嗎?舊世界不值得留念,想想佳麗,一輩子都在找女兒。我有時候都想她失憶,起碼不必再在酒後痛哭。你也看過她的腿,為了出去找女兒,斷了多少次?貓崽,咱們失憶後過得不也挺開心嗎?”
蘇鶴亭看著隱士,緩緩道:“開心。”
但他現在想知道更多。
隱士歎氣,說:“算了……你去吧。”
天氣陰沉,到十點半,暴雨準時下起來。隱士退回屋簷底下,朝他們揮一揮手,喊道:“小心點。”
貨車倒出院門,在顛簸中駛向他們預選的第一站。如謝枕書所說,短短十幾分鍾後,路標先熄滅了,緊接著,刑天的投影也消失了。
審訊廳內的會議還沒開始,錢鋼錢警長正在和衛達寒暄,室內的燈就滅了。他抬起頭,奇怪地問:“怎麽回事?”
“3、4、5三個供電站都出問題了。”
“檢測系統打不開。”
“電梯也停了!”
大姐頭站在窗邊,正抱臂依著玻璃。她透過凌亂的雨痕,看見幾輛飛行器出動了。直覺告訴她,不要妄動。她側過頭,對通話器說:“把巡查任務推給別的組。”
和尚正在審訊室裡跟銀虎斑對峙,他推門出去,走廊裡都是喧嘩聲。他問:“我們不去?萬一……”
大姐頭道:“哪有這麽巧?恐怕是調虎離山之計。”
大廳裡亂哄哄的,卻沒有人員亂竄。幾個前台男孩兒在小聲說話時,旋轉門就進來了三個男人。
為首的獸化拚接人戴著墨鏡,遮住了眼睛。他那毛色烏亮的尾巴微晃,趴到櫃台上,托起腮,語氣熟練:“哈嘍,能刷卡嗎?我現在要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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