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眠:“我小時候,有一次因為雨天貪玩,摔了一跤,媽媽也是這麽給我洗澡的。”
他還記得那一次,他害怕母親罵他,躲在花園裡不肯出來。最後被找來的母親摸摸腦袋,笑眯眯地牽走了。
楚時野:“你的母親……”
“去世了。”紀眠的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在兩年前。”
“不過,她走的時候,倒是很平靜。”
楚時野默然一秒,認真地道:“你的母親肯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紀眠淺笑:“是啊。”
楚時野的手指埋入紀眠墨發間,溫柔的力度,輕輕安撫。
溫暖的水流浸濕發絲,周身被熱騰騰的水汽包裹,像枕在輕飄飄的夢中。
幾分鍾後,楚時野開口:“要不要……”
他收聲。
紀眠眼簾輕闔,安靜無聲。
睡著了。
楚時野:“……”
蘇瀾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確實需要休息。
楚時野在浴缸邊坐了幾秒,起身,從外面取來一件外衣。
寬大的外衣披落,他彎腰,輕輕地將紀眠從浴缸裡抱出。
紀眠枕在他的懷中,被他的外衣包裹,纖長眼睫沾濕晶瑩水珠,幾縷濕潤的墨發散在他的衣間。
楚時野目視前方,並未低頭,徑直走到床邊。
柔軟的被子蓋在紀眠身上,楚時野默默地拉高一點。
然後坐在床邊,垂著眼睛,安靜地守著這個人。
——
身下柔軟的被褥,好像和記憶中最後待的地方不太一樣。
紀眠抬起眼睫,思緒還有些模糊。
他不是還躺在浴缸裡嗎?
……啊。
他想起來了。
紀眠起身,摸到一隻手,轉過頭。
盡管沒有聲音,但他知道,楚時野正一言不發地坐在自己旁邊。
誰也沒說話。
幾秒後,紀眠若無其事地道:“謝謝。”
楚時野:“不用。”
紀眠摸摸身上的衣服,是一套柔軟的睡衣。
大概也是楚時野給他換的。
……算了,隨便吧。
紀眠默默拉起被子。
因為要在家修養,所以紀眠給肖樟發了條消息,說自己身體不適,請假兩天。
結果當天下午,肖樟就帶著幾個學生過來看他。
“老師,你感冒了嗎?這是我家的感冒藥劑。”
“老師,多喝熱水,我給你帶了一壺熱水……”
輪到納托時,他不太好意思地遞給紀眠一張卡片。
那是一張寫著“希望老師能早點好起來”的賀卡,雖然紀眠看不見,但依然能猜出是什麽,微笑道:“謝謝。”
納托看著他,好像察覺到哪裡不對勁:“老師,你的眼睛……”
紀眠:“嗯,我現在看不見。”
學生們倒吸一口涼氣,紀眠又道:“不過,只是暫時的哦。”
學生震驚:“感冒會變瞎嗎?”
“會啊,”紀眠一本正經地道,“所以要好好讀書,不要感冒。”
學生們:“哦哦哦,老師說得對。”
本就不大的屋子因為陡然增加的人數而變得有些狹窄,楚時野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旁邊的肖樟感慨道:“自從蘇老師來了以後,這個班上的學生都變了很多呢。”
楚時野一言不發,目光盡頭,紀眠被學生們圍在中間,那一雙雙少年的眼睛在望向紀眠時,都帶著不一樣的光彩。
盡管不清楚紀眠的家庭和過去,但楚時野總覺得紀眠應該是這樣的,生來即站在光環之下,被眾人擁簇。
而不是在這裡,在這麽一間簡陋的小屋中,和他……
楚時野微微低頭。
這一刻,紀眠轉過視線。
眼前似有熱流淌過,他微微閉眼,再睜開時,剛好將青年臉上一閃而過的神色收入眼底。
世界明晰,他的精神力恢復了。
紀眠眨眨眼睛。
剛才,這隻Alpha似乎有點小失落?
學生們不願意多打擾紀眠,看望完就一起回去。楚時野關上屋門,轉身。
紀眠對他伸手:“過來。”
他的眼底光澤流轉,楚時野微微一怔,快步走來:“你的眼睛……”
“嗯,好了。”紀眠道,“我就說好得很快。”
楚時野輕舒一口氣,挨著他坐下。
看起來有點高興。
紀眠趁他不備,放出自己的精神體。
光明女神蝶嗖一下出現,消融於楚時野的眉眼之間。
楚時野:“……”
紀眠微笑:“乖乖的,不要動。”
這是一次精神疏導。
他的意識再次深入楚時野的精神世界,光明女神蝶翩翩降落,綻放的光芒照亮深淵。
楚時野微微一僵。
明明才剛進行精神連接,但他明顯能感覺到,這次和之前不一樣。
之前的每次精神疏導,他都覺得有股暖流淌過經脈,匯聚於心臟,如不斷積水的堤壩,明明已經蓄滿,卻遲遲突破不了那道邊界。
而現在,他的意識深處,似乎有什麽……正在破殼萌芽。
他一直沉寂著的精神力,正在回應他,與他發生共鳴。
那樣的感覺很短暫,才持續幾秒,在他尚未完全熟悉過來的時候就已消失——盡管短暫,卻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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