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托的眼神, 沒有惡意,滿是純粹的疑惑。
為了避免被楚時野聽見,他還很貼心地把聲音壓到最低。
紀眠:“……咳。”
他捂住嘴, 別過臉,肩膀微微顫動。
楚時野:“……”
納托:糟糕,是不是被聽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楚時野一眼。
那位房東先生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 和剛才一樣。
納托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聽到。
但是, 真的很怪。
沒見過誰的精神體會這麽……這麽黏別人的。
紀眠笑夠了,回頭再看楚時野。
楚時野滿臉鬱悶。
紀眠:“……噗。”
他又笑了起來。
楚時野:“…………”
楚時野一聲不吭地伸手。
紀眠:“好吧好吧,還給你。”
他把指間纏成一根麻花的小白蛇輕輕揪下來, 放到楚時野手心。
楚時野不顧小白蛇的扭動,塞進衣兜裡。
依然面無表情。
紀眠:哎呀,好委屈, 好不開心的樣子。
他笑著拍拍楚時野的腦袋。
安慰一下。
楚時野看看他,垂下視線。
紀眠:唔, 不那麽委屈了。
納托的視線從這兩個人身上遊走一圈,略微呆滯。
再拐過一條小巷, 就是納托的家。
小院生鏽的鐵門半敞,院子裡堆滿垃圾。
“……我一周沒回來了, ”納托不小心踩到一袋垃圾,紅著臉向紀眠解釋, “沒,沒人打掃這裡。”
紀眠:“沒關系。”
三人繞過院子, 來到正門前。
砰!
還沒靠近家門,裡面就傳出一陣響動, 像是有誰把酒瓶重重砸在地上。
納托猛地一哆嗦。
紀眠示意他躲到楚時野身後, 上前輕叩屋門。
“tm的!這麽晚才回來!”
大門被甩開, 一股酒氣撲鼻而至,有人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
楚時野上前一步。
這是一個頭髮數日不曾打理、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也是納托的父親,厄仁。
他的臉龐被酒氣熏得通紅,手裡拎著一個快見底的酒瓶,連連打著酒嗝。
“呃,這,這是誰?”
浸泡在酒精裡的大腦讓厄仁整個人不太清醒,發現面前的臉龐有些陌生,拎著酒瓶,晃悠著湊近。
“哪來的東西……哦!你在這!”
厄仁胡亂漂移的視線忽然掃到楚時野身後的納托,納托身體一僵,厄仁當即要撞開楚時野,向納托衝過來。
然而,他撞不開。
楚時野就站在那裡,如不動的山岩。
厄仁一愣,渾濁的眼底陡然湧出一絲戾氣:“什麽東西,也敢擋我!”
他猛地抬起酒瓶,衝楚時野的腦袋砸下。
咚!
酒瓶咕嘟嘟摔在地上,連帶著一個人倒地。
厄仁嗷嗷慘叫著翻滾,衣兜裡掉出一枚勳章。
木頭刻的勳章,上面畫著一隻長眼的星星。
紀眠見過這枚徽章,在城門口,許多排隊的居民身上,都戴著這枚徽章。
這是救濟會的標志。
這個厄仁,居然是救濟會的成員。
紀眠站在楚時野身側:“納托身上的傷,是你打的?”
厄仁並沒有怎麽受傷,此刻卻嗷嗷嚎了一通,好像很疼似的:“我是他爸!爸爸打兒子,有什麽問題!”
他說完,又對納托怒目而視,摸到一個空酒瓶丟過去:“你這個混帳!看著我被打,還不過來幫忙!”
嘭!
酒瓶在地上碎裂成渣,納托色變,顫抖著後退一步。
厄仁:“還想跑!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和你死掉的媽一樣……”
他的嘴裡蹦出一堆不堪入耳的汙穢罵詞,歪歪扭扭地爬起來,要往納托那邊撲。
下一秒,他的臉上重重挨了一拳,整個人再次摔在地上。
這一下的力度不輕,厄仁叫得如同殺豬,半天爬不起來。
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憤怒地抬起腦袋——
楚時野漠然垂眼,暗棕眸底深處,如夜染般的冰冷漆黑。
厄仁對上他的眼睛,猛地一哆嗦。
屋內氣氛凝固,紀眠跨過門檻,向前走了幾步。
厄仁身上濃烈的酒氣之下,似乎還有另一種味道。
那是……某種東西腐爛的氣味。
紀眠的目光掃過厄仁身後,環顧四周。
屋內一片狼藉,除了破碎的酒瓶外,還有幾個丟在地上的玻璃管,底部殘留著一點粉色液體。
那似乎是某種藥劑。
紀眠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厄仁身上,開口:“他是我的學生。”
厄仁:“那……那又怎麽樣!我還是他老子!”
“如果下次,我的學生再莫名其妙地受傷,”紀眠道,“你覺得你會怎麽樣?”
厄仁:“……”
盡管紀眠的聲音輕和,但這一刻,厄仁卻感受到了比楚時野帶給他的更深的恐懼。
他甚至有種直覺,搞不好面前這個看著文雅的年輕男子,真的會對他做出什麽很恐怖的事情……
厄仁瑟縮著往後退去,原本囂張的氣焰被徹底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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