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錯覺,還是偶然路過的學生?
紀眠再垂眼,幾個學生嬉笑打鬧著走過,肖樟坐在小板凳上拿手扇風,嘴裡嘀咕下雨前真悶熱啊,得趕緊回去。
紀眠神色不變地收回視線,從外人的視角裡,他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一無所覺。
在這之後,他也沒有捕捉到那雙暗中的眼睛,仿佛一切真是他的錯覺。
天色愈發陰沉,狂風卷起落下的樹葉,一場暴雨降至。
肖樟幾分鍾前就提著小板凳溜走,紀眠確定教室裡的學生都走空,抬步——
嘩啦!
傾盆大雨,毫無征兆地落下。
紀眠退回走廊。
細密的雨絲勾織出覆蓋天地的網,潮濕的水汽灌滿呼吸,涼意隨風滲進皮膚。
紀眠在屋簷下仰首,眸色沉凝。
他不喜歡雨。
失去一切的那天……也下過一場很大的雨。
暴雨如注,還沒來得及回家的學生們從書包裡掏出父母塞的傘,或是直接將包頂在頭上,嬉笑叫喊,成雙結對地匆匆往外跑。
風雨以教學樓的邊界切割為兩個世界,紀眠獨自待在這安靜一角,耐心地等待。
沒過多久,如水流湧出校外的人群中,一柄黑傘逆流而上。有人撐著傘,從漫天勾連的雨絲中踏步而來。
雨珠墜落的傘沿稍抬,露出楚時野清俊的臉龐。
他走上台階,傘面向紀眠傾斜:“回去了。”
紀眠輕笑:“好。”
。
傘面寬大,足以遮住兩人。雨水如掉線的珍珠接連墜落,散下透明的雨簾。
紀眠伸手,接住傘沿的雨水,聽見旁邊的楚時野道:“今天還順利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紀眠眼睛輕眨:“哪裡,只有我欺負別人。”
楚時野:“你不會欺負人,肯定是他們先動手,你只是正當防衛。”
紀眠:“哦——真會說話。”
楚時野:“這是事實。”
他又道:“有沒有喝藥?上課中途會不會不舒服?”
紀眠搖頭:“也沒有。”
雖然他還沒完全回歸到受傷前的狀態,但身上的傷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並無大礙。
曾經,為了對付伯格派來的幾個D級手下,他差點耗空自己的精神力。
而現在,震懾C級的葉添材,他甚至不用釋放太多力量。
只是,新添的傷口可以愈合,兩年前受損的精神力卻不行。
哪怕他已恢復大半傷勢,精神力仍然停滯在B級,如被封死的寒淵冰面,無論如何,都無法撬開那一絲縫隙。
紀眠默然,楚時野察覺到什麽,剛要開口,紀眠已語調輕松地詢問:“晚上吃什麽?”
楚時野看看他:“我買了菜,還有你喜……你之前說過的蜂蜜和楓糖。”
“回去之後,教我做飯吧。”
紀眠:“你想學做飯?”
楚時野緩緩點頭。
“至少,”他道,“不要再煮出之前那樣的粥。”
而且,每次做飯的時候,除非是切菜洗菜之類的活,其他的紀眠都不會讓他插手。
真的有那麽難吃嗎?
……有點小打擊。
紀眠輕笑出聲,道:“好吧,我教你。”
“如果你還有其他想學的,都可以讓我教你。”他道,“畢竟,我現在也算個老師。”
楚時野:“嗯,老師。”
——
回到屋子,楚時野收傘,一側的肩膀已被雨水打濕。
紀眠“啊”的一聲:“怎麽弄濕了,快去換衣服。”
楚時野乖乖地照做,換好衣服回頭,紀眠給他倒來一杯熱水。
他接過水,聽見紀眠道:“過幾天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帶我去看房子嗎?”
也許是因為水溫有點燙,楚時野動作微頓。
紀眠繼續道:“再過一周我就能領到第一筆薪水,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附近的房價。”
他今天問過肖樟,能否預支一個月的工資。肖樟的回答是可以,不過因為他是新來的,得先工作滿一周。
楚時野:“……你打算搬到城裡去?”
“也對,那裡確實離你工作的地方更近,方便很多。”
“不,我不打算去城裡,”紀眠道,“我想在附近租個房子,離你近一點的。”
這樣,他就可以每天過來,為楚時野進行精神疏導。
當然,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楚時野人很好,並不會介意自己繼續住下去……只是每天都讓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弟弟”打地鋪,他多少有些於心不忍。
楚時野聽完紀眠的話,並沒有說什麽,微微垂下視線。
這一天比他想象中更早,不過,蘇瀾始終要走的。
就像蘇瀾一直說的那樣,他只是個“客人”,是個短暫的過客。
因此,他注定不會為誰停留太久。
楚時野:“天晴的時候,我帶你去看看。”
屋外風雨交加,暴雨傾倒於窗沿,卻飄不進這座小屋。
天晴之後,一切也會隨著這場雨消散於雲下,無影無蹤。
第十五章 沒事,還行
轟隆——
驚雷如神明擲出之矛,貫穿蒼穹,撕裂昏黑天幕,傾泄一瞬間的白晝。
荒野雷霆,雨聲轟鳴。紀眠偏頭,輕聲道:“打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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