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殼就打架◎

　　“蛋出來了？”昊微臉色瞬間緊張起來， 伸手想要碰司瀾，看司瀾臉色慘白的樣子又縮回手，焦灼說， “痛不痛？要不要我幫你？”

　　司瀾張唇只有細弱的呼吸傳出來，痛到說不出來話，抬手示意昊微扶他躺下。這般站著，蛋生出來時都得摔碎。

　　昊微連忙抱住他， 一邊扶他靠到榻上去， 一邊命人喊接生婆過來。

　　司瀾剛一坐下來， 喉嚨里便溢出一聲悶哼，身下大片羊水浸濕衣擺， 他忍著不適，分開兩條腿。

　　隱隱有一處圓潤鼓囊的東西在濕透了的衣擺中顯出形狀。

　　這是生出來的第一顆蛋。

　　這顆蛋， 好像是被其他蛋給揣出來的，所以從產道里出來時還因為生氣還在顫動著， 引得司瀾陣陣疼痛。

　　昊微激動到手臂微微發顫，掀開層層青色衣擺，看到那顆被羊水和點點血絲包裹住的金色龍蛋蛋。

龍蛋表面并不光滑，布著褐色的坑坑洼洼，大抵是才從母體中出來，蛋殼溫度微微有些高。

　　昊微小心翼翼將它拿出來，放到司瀾邊上，估摸著司瀾會想看它。

　　司瀾看了一眼那顆蛋， 兩眼一閉，痛苦的嘶嗬聲從胸腔里傳出來。

　　像它這麼大的蛋， 還有三顆！

　　他想死。

　　接生婆和仙醫接到召喚后， 匆匆趕過來， 這時司瀾正在生第二顆蛋，第二顆蛋卡住了。

　　接生婆便讓昊微安撫司瀾的情緒，司瀾太緊張了，這樣下去恐怕會擠壓到崽子。

　　昊微只好說著話，幫司瀾轉移思緒。

　　“司瀾，謝離最近蛀的那顆牙，其實是我害得，是我每日去魔界都會給他稍糖果子吃。”

　　司瀾在產婆的一聲聲“用力”中，抬起頭竭力朝昊微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這事不是曲澤做的，就是他做的。

　　昊微又道：“還有個好消息，我本來打算等事情確定無誤后再告訴你，不過現在提前告訴你也無妨。北川的雪，快要融化完了。”

　　司瀾聽到這，一個激動用力抓住昊微的手，身下第二顆蛋生了出來。

　　產婆捧著金光燦燦的龍蛋，連忙跪著恭賀：“恭喜陛下，恭喜身后娘娘，這是一顆龍蛋。”

　　昊微將兩顆龍蛋并排放到一邊，沒想到承他血息的兩顆龍蛋會先出來，那剩下的兩顆應當便是羽嘉蛋了。

　　兩只矜貴的小羽嘉還躲在后面呀。

　　昊微眼神迸發著一絲光亮，滿眼期待的看著司瀾的腹部。

　　司瀾瞄了一眼老二，跟老大長得差不多，就是兩頭更尖一點，中間圓一些。他肚子又一陣陣痛傳來，臉上頓時溢出冷汗，氣若游絲般呼著氣：“雪盡，是不是邊讓……”

　　昊微不敢讓司瀾說太多話，連忙接接話：“嗯，近來中荒星動，天降異象，應是邊讓即將歸來的征兆。”

　　司瀾沒想到邊讓當年說的“北川雪盡，吾歸之時”居然是真的話。

　　那這麼說的話，過段時間，梵嶼也能復活。

　　司瀾抬頭看了一眼昊微，昊微知道他想問什麼，便又繼續道：“這番歸來，邊讓應當先入輪回，再入世，他不會再有以前的記憶和修為。”所以也不會再令六界聞之喪膽。

　　“梵嶼比邊讓晚一些離世，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復活。”

　　司瀾點點頭，注意力這才移到身下，發現陣痛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也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產婆為難看向一旁的仙醫，仙醫懸絲縛上司瀾的手肘，把脈查看情況。

　　昊微和司瀾見狀，臉色都有些驚怕，是不是另外兩顆蛋出了什麼事……

　　“仙醫，怎麼了？”昊微嘴角繃出深深的弧度，擰眉問著話。

　　司瀾也呼著氣，緊張看著仙醫。

　　仙醫踟躕道：“這……這兩顆蛋好像并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單純的不想出來。”

　　“……”司瀾。

　　“……”昊微。

　　司瀾突然想起來先前他肚子痛的感覺，好像那兩顆龍蛋都是被羽嘉蛋給踹出來的……

　　這兩個小崽子，把人家踹出來后自己不出來了！

　　他要等它們出來后，讓它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那這可怎麼辦？不若開一符催產藥給神后娘娘服用？”接生婆說道。

　　司瀾這時肚子又痛了起來，那兩顆羽嘉蛋似乎聽得懂接生婆的話，仿佛表示不滿，在司瀾肚子里晃動著。

　　司瀾嘶嗬痛苦著，用手兜住腹部，他不信他制服不了這兩個小崽子：“老大老二都出來了，那……現在看誰最后出來誰就是老幺，做那個最小的弟弟或者妹妹。”

　　肚子里的兩顆蛋消停一瞬，爾后，一股股陣痛又突然傳了過來，司瀾兩只手緊緊抓住昊微的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產婆的驚呼聲傳來。

　　“好大……大大大的一顆雞蛋！”

　　“……”司瀾。

　　“……”昊微。

　　“哎呀，又一顆好大的雞蛋！”

　　產婆似乎被嚇到，目瞪口呆，大抵是她在六界接生那麼多年，還從沒有接生過那麼大的兩顆雞蛋！

　　昊微連忙將兩顆“雞蛋”從司瀾身下拿出來，這兩顆蛋從外表來看，確實跟雞蛋一模一樣，外殼顏色鮮紅中泛著微黃，微微不平，不過仔細觀察卻能瞧到不對勁。

　　這蛋殼看似薄脆，實則堅硬牢固，比龍蛋還要硬上幾分，估摸摔到掉地上去也沒有事。蛋殼間隱約有著點點銀光，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昊微試探性的碰了碰蛋殼外層，竟發現那層殼子可以褪掉，恍然明白什麼。

　　羽嘉一族為了躲避追殺，進化多年后在蛋殼外形成了一層偽裝，將自己變成普通雞蛋的模樣，化作本體時也是狀似野雞模樣，在經過琉璃凈火焚燒后，便能浴火重生，露出真正模樣。

　　司瀾上次進了琉璃凈爐，本體便發生了變化。

　　他冷眼掃視產婆和仙醫：“今日產房之事，你們出去知道怎麼說嗎？”

　　“知……知道。”仙醫和產婆都暗自抹了把汗，得了命令后，立即走出去，向早已聞訊趕來的一眾仙家和魔界眾人們宣布。

　　神后，生下了兩顆龍蛋和兩顆鳳凰蛋。

　　一時之間，六界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寢殿內，司瀾有種整個人都被掏空了的感覺，曾經高高聳立的小肚子在卸了四顆蛋后，瞬間癟了下去。

肚子上的那層皮仿佛不是他的，已經沒有什麼感受。

　　昊微將他里里外外清理干凈，抱他上榻上，伺候他喝湯，補充體力。四顆蛋則放置在一旁，用絹布蓋著。

　　司瀾吃了點東西后，身體感覺好了許多，問著話：“龍蛋一般要孵化多久？”

　　“一個月。”

　　司瀾記得當年他娘孵他的時間，貌似也是一個月左右，那看樣子這四顆蛋可以一起孵了。

　　他扶著額頭，陷入沉默中去。

　　原來生下來只是第一步，后面還要孵蛋，孵完了還要照顧，長大了還要操心嫁娶事宜……

　　嘖嘖，司瀾頓感生活艱辛。

　　昊微像是知道他所想，便安慰道：“等孩子斷奶了，便將它們都送到極域鍛煉，你我二人生活照常。”

　　昊微小的時候，便是這樣被太微扔去極域的。

　　司瀾淡淡抬頭看了一眼昊微，不置可否。

　　昊微心疼司瀾，本打算在孵蛋這件事情上幫助司瀾，哪料到這四顆蛋好似不喜歡他，大抵是嫌棄他鱗片涼涼的，不像司瀾的羽毛那樣柔軟溫順，于是他化作本體剛盤上四顆蛋，四顆蛋就滾來滾去，不讓他觸碰。

　　昊微只得將孵蛋這個重任交給它們的“娘親”，司瀾。

　　司瀾一碰到這四顆蛋，這四顆蛋就乖巧得很，一動不動，只是他心里還有些障礙，做了好些心里建設，才紅著臉，強忍羞恥感，坐在四顆蛋上。

　　他從來到這個世界，就知道這個世界光怪陸離，與他以前所待的世界截然不同，但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產子，孵蛋……

　　果然，只要活得更久，遇到的離譜事情就越多。

　　司瀾估摸著這四顆蛋跟他當年一樣，雖然還未成形，但已經有意識了，便琢磨著開始蛋教。

　　于是每次“抱窩”時，他都會念兒童識字書和自己自編自撰的童話故事，在孩子們是一團黏糊糊的蛋液時就已經提前卷起來。

　　要讓它們成為六界最聰明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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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邊，神母召見昊微，拉著他的手，紅眼勸道：“吾真沒想到他竟愛你愛得如此之深，會為了你一口氣吞下四顆孕果。吾以前對他還有所偏見，現在對他徹底改觀了，娶妻當娶賢，他這般賢惠識大體，你一定要好好對待他，所以不要再去想著納妃了。

吾神龍族就沒有三妻四妾的傳統！”

　　說到后面這句話，神母語氣難得嚴厲起來。

　　“納妃？”昊微面露不解。

　　“是啊，前幾日東海龍王不是送了個小七給你嘛。”

　　昊微突然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當時東海龍王卻是說東海小七殿下身子骨差，從小體弱多病，想要借助九重天的清瑤泉養傷。

　　他沒多想，便同意了。

　　“都說那小七是東海龍王送給你的妃子，你已經過目同意了。”

　　“……”昊微。

　　昊微當時點頭，明明同意的是讓小七留在宮里養傷，哪里有同意納妃？

　　這個謠言是怎麼傳出來的？！

　　昊微稍加一想便明白怎麼回事，曲澤如今鯉魚躍龍門，成功渡劫為龍，雖未對青蝦妖一族展開復仇，但只是時間問題，遲早是要復仇的。

　　而青蝦妖一族當年能成功滅掉涇河鯉魚族，背后靠的便是東海。

　　現下司瀾成了神后，司瀾是曲澤的師尊，四舍五入，曲澤便背靠天界。

青蝦妖族和東海坐不住了，這才想著送美人過來，分化他和司瀾的關系。

　　虧他當時看那老龍王紅著眼睛的模樣，還感慨老龍王愛子情深，結果老龍王背地里竟這般造起謠言。

　　“昊微啊，他以男子之身，為你生下四個孩子，你不能辜負他，趁他月子期身子骨弱，就在外面納妃。你這般行徑，不好。”神母又忍不住拍著昊微的手勸道。

　　昊微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尷尬解釋：“神母，您放心，吾不會這樣做。”

　　他話剛道完，神識里便傳來仙侍的聲音。

　　這仙侍是他調去司瀾身邊，照顧司瀾的。

　　一般沒有什麼大事，仙侍不敢傳音于他。

　　“陛下，您快回來，神后……神后跟人打起來了。”

　　司瀾最近沉迷于做“蛋教”，一般不會離開四顆蛋，現下是跟誰打起來的？

　　昊微一邊向神母告辭，一邊傳音于仙侍：“他跟誰打起來了？”

　　“是……東海七殿下。”

　　“……”昊微。

　　昊微不敢耽擱，身形瞬間便閃回玉清宮，尋著氣息找過去，只看到那個還處在月子期的嬌弱人兒，直接一手摁著一衣衫凌亂的男人，一手端著茶杯，愜意坐在椅子上。

　　見到昊微出現，司瀾頭也未抬，繼續喝著茶。

　　那東海玉澤七殿下，見到昊微出現，立即美人落淚，哭著求助：“陛下，快救我。”玉澤說完話，剛想要朝昊微撲過去，卻又被司瀾擰住后頸，乖乖跌坐在司瀾腳邊。

　　昊微看了一眼寢殿的情形，玉澤身上單薄到近乎透明的長衫以及寢殿中未散去的情香，隱隱明白了什麼。

　　估摸著玉澤來寢殿等他，沒等到他，卻等來了司瀾。

　　然后兩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這天上地下，現在已經沒幾個人是司瀾的對手。這玉澤殿下被打的長發散亂，眼角含淚，好不可憐的模樣。

　　可昊微卻不敢看他，走到司瀾邊上，問著話：“他是誰？”

　　“……”玉澤。

　　司瀾放下茶杯，知道昊微在跟自己裝傻充楞，便也笑著道：“東海那位七殿下，聽聞才兩百歲，剛及冠。”

　　“哦，有點印象了。”

　　“你這年紀算起來，可以做這孩子的祖宗了，怎麼想要認孫子，沒先跟我打招呼呢？”

　　“殿下……”玉澤聲音如鶯，婉轉哀求。

　　昊微被司瀾的話懟住，訕訕繼續道：“司瀾，前些時日，東海龍王說他身子骨不好，想要借清瑤泉養身子，我便同意他留在九重天。”

　　“哦，什麼病養到床上？”

　　“……”昊微。

　　昊微看他臉色緊繃眼神漆黑如墨的樣子，意識到他真的生氣了，便不敢裝傻充愣，如實道：“我也是今日見到神母，才知道我被東海龍王騙了，他是想要這孩子，咳咳，進玉清宮為妃。”

　　“便是在人間，納妾也是要讓正妻同意的，東海龍王這般無視我，想來也都是由你的縱容造成的。”司瀾說著話間，眼眶微微發紅，似乎故作堅強，撇開頭不看昊微。

　　昊微見狀心神頓時慌了，他還從未將司瀾弄氣哭過，當即道：“司瀾，我沒有縱容他！我怎麼可能縱容他欺負你，這是東海龍王擅自做主的，吾會懲罰他。”

　　“罷了，你何必為了我懲罰東海，免得說我影響你們君臣關系。”

　　“司瀾……你不要這樣說，這事，確實是我做的也不對，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你不必給我一個交代，你若是真的覺得東海有錯，便答應我一個要求。”

　　“好，你說。”情急之下，昊微什麼都答應他。

　　司瀾眼珠子微動，聲音卻還故意帶著顫動：“往后，曲澤和東海、青蝦妖族之間的事情，天界不許插手！”

　　昊微聽到這，微微一愣，爾后意識到了什麼。

　　他被騙了。

　　司瀾壓根沒有被氣哭，甚至壓根都沒有生氣，再者，司瀾可能早就知道東海送人過來了，所以才能這麼湊巧，抓到玉澤在寢殿的場景，然后來向他興師問罪。

　　司瀾做這些，不過都是為了曲澤。

　　曲澤和東海、青蝦妖族之間的事，昊微原本不可能不插手管理，現下司瀾卻是借題發揮，逼他不再管東海和青蝦妖。

　　昊微萬般無奈嘆了口氣：“好，都依你。”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昏庸了。

　　司瀾這才松開玉澤，玉澤抬起委屈的眼，還想要跟昊微說什麼，卻看到司瀾殺人般的目光，嚇得攏緊身上近乎于無的衣服逃走了。

　　昊微雖是被騙，但心里卻沒有氣，只怕自己真的把司瀾給傷到了。剛剛司瀾的話，提醒他了，他得做什麼，讓人以后別打玉清宮的注意，塞人進來了。

　　“司瀾。”昊微伸手握住司瀾的手，司瀾沒有躲，心知見好便收。

　　“對不起。”昊微忽然開口道歉。

　　司瀾驚了一下，抬頭看向昊微，今日之事，昊微應該意識到是他故意為之的，怎麼還向他道歉……

　　“你……”司瀾怔忡開口，昊微向前捏住他的下頜，又道，“司瀾其實你說的很對，我確實需要做得更好，這樣他們才不會亂塞人進來。”

　　話落，昊微緩緩靠近司瀾，兩人的唇瓣正要挨著的時候，負責看守蛋的仙侍急匆匆來報。

　　“陛下，神后，小太子和小公主破殼了！”

　　兩人被這聲音打斷，顧不得親熱，立即趕了過去。

　　此刻，錦綢玉鍛之上安置的四顆蛋全部破開了。

　　兩只白色的小龍和兩只黑色的小羽嘉剛一破殼出生，就在打架。

　　小龍幫小龍，小羽嘉幫小羽嘉。

　　“……”司瀾。

　　“……”昊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