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吞生子丹◎
魔界, 七弦洞。
一條地下小溪穿過七弦洞,溪水緩緩流淌,水面映著石壁反射出斑駁光澤。溪邊玉石臺上青衫男子一手枕在腦后, 一手拿著本子,懸浮在半空中的月亮燈恰好照亮四周,讓他看清楚本子上的字。
這些都是曲澤為他收羅的一堆六界奇聞趣事。
“尊上,昊微陛下又來了。”
洞外, 忽然傳來曲澤的聲音。
這已經是曲澤今日第三次說這樣的話了。
司瀾面色一凝, 耷拉下眼皮:“告訴他, 我暫時不想見他,他若再來煩我, 我就找個地方躲起來,讓他找不到我。”
曲澤領命離開, 不過須臾又回來回話。
“尊上,昊微陛下說, 他想當面向你道歉后,便不會再來煩你。”
司瀾放下手中的本子,“罷了,你讓他過來。”
他的話剛落,山洞外就響起昊微的聲音。
“司瀾,你……你還好嗎?”
“托你的福,我現在很好。”司瀾陰陽怪氣回復一聲。
洞外那人似是僵住,沉默了會兒, 又帶著幾分歉意道:“抱歉,我下次若兩個一起放進去, 一定會先經得你同意。”
司瀾僅是聽到這句話, 便感覺身子有股被撕裂的疼痛傳來, 前幾日那經歷,讓他覺得自己好似被送上審刑臺經受了最殘忍的酷刑。
他忍不住挪動身子,將腰部以下抬起來,分明已經施法消掉身上的痕跡和酸痛,但心里仍然覺得痛。
以前在神識里雙修時,雖也曾兩個一起,但只覺得精神上疲倦困頓,現實身體不會有任何感覺。
婚后,他們以人形敦倫時也一直未曾這般嘗試過,直到前幾日昊微龍性大發,竟然以本體的形式兩個一同放進去,讓他吃了不少苦。
雖然事后昊微解釋,是因為靈臺魔氣作祟,一時控制不住行為才會這般傷他,但他還是氣不過,一怒之下回到魔界,躺在七弦洞,對外宣布閉關。
昊微日日都來,今日來了三次。
司瀾面紅耳赤:“你閉嘴,你……你身邊有人嗎?”昊微竟然把這種話如此直白說了出來,他怕曲澤和謝離在邊上聽到。
昊微環顧左右:“沒有人。”
身后的曲澤聽到這,識趣默默后退離開,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司瀾又道:“你回去吧,這幾日別過來了。”
“嗯,若有什麼事,你記得通過神識聯系我。”
司瀾沒理睬他的這句話,繼續拿起受傷的本子看著,他和昊微已經結契六年,日子回歸于平淡。
也可能是因為這種平淡,才讓昊微上次做出那般行為。
男人嘛,心里歸根結底都愛刺激。
司瀾忿忿想著,本子里的字一個都看不進去,他便褪掉衣衫,化作羽嘉原形跳入小溪流中。
飛禽都怕水,但他倒是個另外,喜歡泡在水里的感覺。他在水中游了兩圈,覺得累了,便化出人形,闔目躺在溪水之上休息。
呼吸漸漸平穩下去。
在他的呼吸平穩下去的那一瞬,沉寂的溪底漸漸涌現出一條巨大的白色龍尾,銀鱗層層交疊,如玉如霜,尾巴輕輕劃動,將那水面上飄著的人劃到尾巴中來。
銀尾緩慢勾住司瀾的腰,一點點將司瀾帶到跟前。
似是貪戀對方身上的氣息,巨龍用腦袋在司瀾唇角邊蹭著。司瀾迷迷糊糊哼了一下,巨龍連忙屏住呼吸,施法讓司瀾陷入到沉睡中去。
爾后巨龍才“放肆”起來,直接化出人形,光裸著線條流暢,肌肉飽滿的上半身,兩只手于水中抱住司瀾,從水里站起來時,溪水嘩嘩落下。銀白色流光涌動在兩人之間,消除兩人身上的水漬。
昊微這幾日都是趁司瀾睡著后,從小溪游進來找他。
他不敢從七弦洞洞口進來,因為那里施了陣法,若進來會留下痕跡。
他將司瀾放到白玉臺上,望著司瀾沉睡的面容,半是無奈半是寵溺道:“怎麼日日睡在水里,也不怕傷到身子。”
司瀾畢竟不是水里的生靈,在水中睡覺,寒氣入骨,對他的傷和身子都不好。
昊微伸手握住司瀾,渡了點靈力給他,幫他暖身體。
他約莫著司瀾快要醒了,才輕輕將司瀾抱回水里,自己則化作小白龍,從溪水中游走。
司瀾本打算閉眼稍作休息的,卻沒想到一覺竟然睡了那麼久,好在醒來時身體并無什麼不適。
他越發在心里覺得,自己雖然不是魚兒,但是比魚兒還要適應在水里生活。
不愧是一只咸魚呀。
他屏氣凝神,盤腿打坐修煉。
他做事情很專心,一旦開始便全神貫注,于是就這麼在七弦洞內練了七七四十九日。
修行完畢,他察覺自己靈虛又強大許多,內息平穩有序,可惜跟昊微還是有點差別。
想到昊微,他才突然想起來,自上次他趕走昊微后,昊微便一次也沒有過來找他。
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十九日了……
司瀾推開一旁的本子,站起身,臉色不怎麼好。他站到七弦洞前,伸手欲打開洞門,幾經猶豫,又轉身繼續于白玉臺上打坐修煉。
他倒要看看,昊微還來不來了。
然而他修煉十余日,昊微依然沒有過來找他。
他繃著臉色,在洞內轉悠著步子,不知想起來什麼,他傳音給曲澤:“曲澤,山洞外近日可有什麼異常?”
“尊上,七弦洞外并無什麼異常。”
“哦。”司瀾尾音略長。
曲澤像是知道他在問什麼,停頓片刻后道:“尊上,昊微陛下近日似乎事務繁忙,并未來七弦洞。”
“嗯,我知曉了。”
司瀾手指無意識叩著白玉臺,想著婚后他和昊微分別最長的一段時間,便是上次曲澤鯉魚躍龍門渡劫之時。
當時司瀾入陣法守護曲澤,足足在陣法內守了十一日才出來。昊微見到他,猶如隔了十一萬年才見到的模樣,當晚硬是將他全身|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吻|了一遍,心里才滿意。
想到這,司瀾臉色微微漲紅,可是現如今昊微竟然能忍著四十九日不來見他?
他憤怒過后,心中警鈴大作,話本里的那些狗血故事在腦海中紛至沓來,他忍不住凜氣眉心,越想越不安。
不對。
昊微不是那樣的人。
他和昊微雖然認識還不到十年,但是對方是什麼性子,他倒摸得清清楚楚。那是為什麼沒有來找他?
難道遇到事了?
想到這,司瀾沒再猶豫,直接離開七弦洞飛向天界。
逐云峰腳下,已經初現成年男子模樣的曲澤牽著謝離的手,抬頭望向天邊。
謝離:“師兄,我打賭贏了,是尊上主動回天界的,你要給我摘糖果子吃。”
曲澤無奈笑笑:“好。”
是他輸了。
他看司瀾那般生氣,還以為這一次一定能在魔界待得久一點,會讓昊微陛下親自迎回去,結果沒想到司瀾竟然主動回去了。
謝離沒告訴曲澤,昊微陛下看起來是日日沒來,實則日日都來。只不過昊微是從那條小溪里,悄悄游進七弦洞內。
謝離是在溪邊洗糖果子的時候,和水里的巨龍對上視線的。
巨龍正要像往常那樣開口威脅他,要將他變成小豬頭時,他卻學聰明了,先道:“你給我每日帶天界最好吃的糖果,我就不告訴尊上。”
他說完話時,能感受到昊微臉上流露出來極度復雜,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表情。
好似有些生氣,有些無奈,有些感慨,又有一些崩潰。
大概是沒想到他一個神皇,竟然被小屁孩威脅了。
昊微沒說話,但自此之后,每日都會給他帶上一顆糖果。然后他又故意要跟曲澤打賭,從曲澤這里又騙來了糖果子。
他真是個小機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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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瀾到了九重天后,直接去的玉清宮政務殿。
他并未在這里看到昊微,只看到屋內有兩盞香爐,升起裊裊云煙,人應是還在玉清宮,不然不會點香爐。
那也就是說昊微并沒有出什麼事。
司瀾緊繃的面色這才和緩幾分,走到案幾上,看到桌子上擺了一盤尤為漂亮的果子。果子好似娃娃形狀,宛若玉脂晶瑩剔透,又隱隱帶著一股野生的香氣,看起來甚是美味誘人。
司瀾拿起一顆野果子,好奇打量著,他還從未見到過這種果子,試探性的啃了一口。
這果子味道也不錯,酸酸甜甜的。
他吃了一顆后,沒吃飽,便又吃了一顆。
待昊微走進來時,司瀾已經在吃第四顆野果子,昊微見此情形,面色微微凝住,大步上前,卻又欲言又止。
司瀾擦了擦手,目光落在昊微身上,上下打量著。
這人確實平安無事。
看樣子是真的把他給忘在魔界了。
也對,結契好幾年,老夫老妻,估摸著他再不回去,昊微都會忘了自己還有個在魔界的妻子。
昊微:“你吃了幾顆果子?”
司瀾表情僵住,他們隔了差不多兩個月沒見面,這人見到他第一面卻是在乎他吃了他幾顆果子!
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下去了?
司瀾帶著怒火,吼道:“四顆。”
“……”昊微。
昊微詭異沉默下去,視線卻是緩緩下移,落到司瀾的腹部上。
司瀾被他這般舉止氣到,繼續吼道:“怎麼了?是要我賠給你?”
昊微知曉他誤會他的意思,動了動唇瓣解釋道:“司瀾,你可知道你吃的是什麼果子?”
“哦?什麼尊貴的果子,說來讓我聽聽。”
“它是好孕果,別稱生子丹。”
“……”
司瀾臉上的怒火肉眼可見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