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應當會為他如何難過。
不過,他此刻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也許,楚逸塵當時說的話並不是真的?
是有可能的,人類有時候是會說些反話,明明喜歡卻說不喜歡,明明討厭卻又要強做歡笑。
這種口是心非讓柏空捉摸不透,他也不敢確定到底哪一種猜測是對的,但,如果楚逸塵當時說的是假話,那是不是說明,他其實是愛自己的?
這說起來也真奇妙,明明那些事大家都是一起經歷的,相處也是兩個人一起相處,怎麽他半點沒找到愛的竅門,對方就已經學會愛了,就像聽同一堂課考同一份卷子,最後楚逸塵考了滿分,他考了零分一樣。
難道是因為他是個笨蛋嗎?
不,柏空拒絕承認,他思來想去,覺得這是種族差異的原因,人類嘛,七情五蘊天生就是比別的物種熾盛的,而他是什麽,是個妖怪,或者更準確點說,他也不是個妖怪,他就像是山間的風,晨間的霧,他從這些空無沒有形體更沒有情感的東西中來,生來跟人就是兩個極端。
他無法體味人類的情愛,人想必也無法參悟一縷風,一片霧,所以這世上也從來沒聽說有人能夠達到與萬物合一的境界修煉成仙,相比起來,他已經優秀很多了,他能夠參悟這世間絕大部分的東西,唯獨只差了人而已,算起來還是他離滿分更近一些。
可就是這一些,已經困住他好多年了,柏空倒是對成神成仙沒有特別大的渴望,他此刻只是單純地好奇,想弄清楚,愛到底是怎樣一種東西。
柏空東想西想的,對著楚逸塵發呆,突然,他感覺懷裡的身體輕輕動了一下,楚逸塵的眼睫也在微顫,像是要醒了。
柏空被一嚇,慌亂地想找地方藏起來,可是楚逸塵把他的手牢牢握著,他怕抽的力道太大把人直接叫醒,慌亂中,他突然想起來,他其實沒必要躲啊,他只要變回原形就好了!
柏空立馬變回原形,被楚逸塵牢牢握住的手也變成了一隻毛爪子。
於是,楚逸塵醒過來時,就發現他的狗小叔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床,還用大爪子把他親密地摟在懷裡,他們雙方甚至還是赤身裸體。
當然,狗小叔子從來都不用穿衣服,可為什麽他也沒穿?
楚逸塵醒來後愣了好半晌,他試圖坐起身,但剛剛起來,就有一雙大爪子把他按下去。
柏空嚴肅地“汪”了一聲,又用嘴叼著被子往楚逸塵身上裹了裹,像是在叫對方做好保暖。
楚逸塵望著這張狗臉,昏迷前的記憶一點一點回籠,他在團雪球時犯了心疾,這病他並不陌生,發覺柏空明明知道雞湯有毒還是為了他願意喝下去後,他的心臟就時而會悶痛幾下,而在親眼目睹柏空的屍身後,他便因為氣血攻心,直接吐血昏迷了。
這一病就是兩個月,他之所以十月才離京來霧隱山,便是因為這兩個月裡他一直臥病在床,身體虛弱到連下床都下不了。
按照宮裡太醫的說法,這病應該靜養,平日少受操勞,注意保養,也不要輕易大喜大悲大怒,心緒不宜有過大的起伏。
這最後一條倒是很容易做到,柏空死後楚逸塵的心便像一潭死水,再翻不起波瀾,他什麽都不在乎了,沒有恨,沒有愛,沒有喜,也沒有悲。
雖然天下還未定,趙鄴除掉伍勝後,順利掌控了京城,同時也依照原先的計劃那樣向三王示弱,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只是要真正的一統天下,卻還需要一些與三王周旋的時間。
但楚逸塵已經不在乎這些了,誰成誰敗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而且現在的趙鄴不再是以前那個性命堪憂無人可用的傀儡皇帝了,他身邊聚集了大批的曾經被伍勝打壓的文臣謀士,那麽多人為他獻計獻策,似乎也用不到楚逸塵這個心慈手軟難成大事的病秧子了,雖
說看起來他還是對楚逸塵一如往昔,可是他來探病的次數越來越少,偶爾來一次也是待不了片刻就走,楚逸塵恢復了行動能力後,沒費什麽功夫,就從京中一個人跑了出來。
他從京城到霧隱山這一路都沒遇上什麽追兵,想來也是根本沒人來找自己的,或許雲墨會擔心他,可是雲墨膽子小,根本不敢一個人出遠門來追自己。
楚逸塵當然知道他有心疾在身,沒人照料會很危險,就像今日一樣,發病時可能連吃藥都來不及。
但他不在乎,就像他明知有危險還會一個人進山一樣,死對他而言並不是多麽可怕的事。
不過現在的他還是有那麽點在乎的,畢竟他被柏空的爺爺托付了這麽一個責任,他沒照顧好柏空,總不能再把柏空的弟弟也辜負了,雖說這個弟弟是狗弟弟。
但說到底,這點在乎其實也就是那麽一點,他不會主動尋死,或者做些傷害自己的事,但心疾犯了病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可為什麽他沒死呢?
楚逸塵不知道他昏迷後發生了什麽,但從他眼下的情況來分析,首先是有人把他抱進了屋,給他裹上了被子,還因為不明原因脫掉了他的上衣。
對了,他舌苔下有一股藥味,桌邊還放了個瓷瓶,是他從京城帶來的那瓶治心疾的藥,所以還有人從他行囊裡找出藥瓶給他喂藥了。
這些事情說起來倒也很簡單,一個人就能完成,可問題是,這哪裡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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