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也不知道是出於關心,還是出於對他昨夜所為之事的不滿,趙鄴讓他先好好休養,其他事暫時放一放,楚逸塵想了想,左右一切都在照計劃進行,也不急於一時,而且他確實需要休養一下,生病太耽誤事了,養好身體要緊,他便給自己放了個假。
讀書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是折磨,就比如正躺在床上酣睡的柏空,但對於楚逸塵而言卻是一種放松的消遣,他讀書時總是很忘我,常常低頭前還是白天,再抬頭時就已經是黑夜,雖說沒有鬧過將墨水當做蘸料吃掉的笑話,但他看書時向來也很專注。
不過,今天他卻會時不時地走下神,一開始是為了糾正柏空的睡姿,後來則是無意識的,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視線已經移到了柏空身上。
算下來,認識已經快一個月,一開始他對柏空多有防備,總是擔心這個高大的男人會傷害自己,但慢慢的,他的戒心不知何時消弭了,他看到柏空時,反倒還會感到些許安心,他對待其他人,甚至對待盟友趙鄴,一字一句都需要反覆思量方才能付諸於口,可對待柏空卻從來不需要這樣。
柏空很簡單,性格簡單,想法也簡單,被感染一樣的,楚逸塵在面對對方時,也會不自覺地變得簡單一些,就好像一個戴慣了重重面具枷鎖的人,終於可以卸下一切偽裝和防備。
看書對楚逸塵而言是一種放松,看著柏空安靜的睡顏,也是一種放松。
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不似夏日光線的毒辣,這縷春光溫和且靜謐,帶給了楚逸塵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雖說他知道前路依然艱險,但起碼這一刻,他在這和煦春光中,在柏空的陪伴下,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寧靜。
白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對柏空而言就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他睡醒時已經是明月西懸了。
剛醒時柏空還有些懶洋洋的,窩在床上不動,但他聽到楚逸塵叫他:“醒了沒?我給你留了飯,起來吃點東西吧。”
柏空睡了一天,確實餓了,於是一個翻身坐起,眼睛亮亮地坐到桌邊,等待投喂。
楚逸塵拿起放在一邊的晚飯,他特意將其裝進了保溫的食盒中,不過柏空醒得太晚,還是涼透了。
雖然已經是春末,天氣越來越熱,但吃生冷的食物總是不太好的,楚逸塵便說:“我去廚房再熱一下。”
他說著就要走,柏空卻攔住了他:“不用。”
“我習慣吃冷的。”他一邊說一邊直接上手將晚飯從楚逸塵手裡接過來,拿起冷透的包子就啃了一口,而且還一副吃得很香的樣子。
楚逸塵聽得一愣,他忍不住問:“總吃冷的不會吃壞肚子嗎?”
楚逸塵在十二歲以前都是個錦衣玉食的小公子,富貴人家向來講究多,就譬如不食生冷,不食隔夜的飯菜,這種自幼養成的觀念和習慣,即便他之後落魄了,也深存於心,因此此刻聽到柏空的說法,頗為不解。
“不會啊。”柏空也很不解,“冬天的時候我吃的獵……食物都凍成硬塊了,我也是直接吃的,從來沒有吃壞過肚子。”
好險,差點說漏嘴了。妖怪偷偷用爪子抹了下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水。
楚逸塵又是一愣,吃冷食也就罷了,怎麽凍成硬塊的食物也能直接吃的嗎?就算能吃,那肯定也不會好吃的吧?
他不由蹙著眉問:“你爺爺不照顧你嗎?”
柏空說的是習慣吃冷的,卻不是喜歡吃冷的,可見他的口味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放任他吃這些的爺爺。
“照顧。”柏空將嘴裡的包子咽下去才說,“他會教我修行,還會保護我不被山裡那些虎啊狼啊的吃掉,他對我很好的。”
“不過他不會捕……做飯,我從會走路開始就是自己找吃的。”柏空又說,“別的季節都還好,冬天的時候就比較難找吃的了,有時候在雪裡走上一天都找不到一點吃的,所以我就把沒吃完的食物放到雪裡凍起來第二天繼續吃。”
他說得平平淡淡,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但楚逸塵聽得卻是心裡一陣發澀,他還以為像柏空這樣武藝高強的人,會過得很好,沒想到柏空以前過得那麽苦。
他的幼年鍾鳴鼎食,奴仆環繞,而柏空卻得在大雪裡連日奔波,只為了找一□□命的吃食。
沉默片刻後,楚逸塵突然說:“我去幫你熱一下。”
他這回不給柏空拒絕的機會,直接抽走了柏空面前的食盒,順道連柏空手裡那個啃了一口的包子也拿走了。
“以後不要吃冷的,對腸胃不好。”楚逸塵有些嚴肅地說。
柏空被他這副模樣嚇住了,倒著耳朵,乖乖地“哦”了一聲。
過了會兒,楚逸塵將熱完的晚飯端回來,柏空想伸爪子去拿,楚逸塵卻打掉他的手,說:“太燙了,等冷一下再吃。”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換旁人可能會嫌他煩,不過柏空就很乖地聽著,一直等楚逸塵示意可以了,他才重新去吃。
吃完晚飯後,又到了每天的教學時間,這麽多天下來,雖說柏空的字還寫得歪歪扭扭,但他的識字量卻增加了許多,楚逸塵便不再只是單個字單個字的教,而是讓柏空一些文章,有不認識的字或者不理解的詞再問他。
柏空坐在桌邊捧著文章讀起來,這篇文章是楚逸塵特意挑選的,比較簡單,沒有晦澀的詞句,而且字形也比較好認,是柏空熟悉的模樣,應該是楚逸塵自己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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