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跟野狗搶食的滋味嗎?”伍鋒還是笑著的,字句間卻透出一股凶厲的血氣,“你當然不知道,你是尊貴的大少爺,你爹對你多好啊,什麽髒活兒都不讓你做,把你養得如此天真,如此愚蠢!”
伍俊眼睛瞪大,“呃呃啊啊”地似乎想說些什麽,可他發不出聲音,雙手用盡力氣,也掰不動伍鋒鐵鉗一樣的五指。
“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其實……”伍鋒突然又放輕聲音,他湊到伍俊耳邊低語,姿態親昵地就像擁抱著自己的兄弟。
“我從來都沒有弟弟。”
伍鋒低低地笑著,下一刻,伴隨著一道“哢噠”的骨骼斷裂聲,伍俊挺直的脖頸突然歪曲成一個活人絕對到不了的角度,他的瞳孔也同時放大,失去了一切活著的神采。
伍鋒將這具斷了氣的屍體隨意地丟在地上,做了一番布置處理後,離開了此地。
*
柏空沒有跟著伍俊去城外,之前他在伍俊面前表現得猶豫遲疑,都是楚逸塵為了能夠將柏空從這件事中摘出來而做的設計,而除此之外,楚逸塵還讓柏空等伍俊伍鋒他們相繼離開後,過一段時間便以“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伍俊行事有些魯莽,這件事得讓伍大人知曉”的借口,將此事前前後後的經過都告知伍勝,這樣柏空便可以徹底洗清嫌疑。
而等伍勝帶人出城後,羅懷他們大概已經得手了,成功栽贓伍鋒,借著伍俊的手除掉對方,伍勝到那兒只能看到一具屍體。
這一出栽贓陷害的戲碼其實有很多漏洞,對伍勝是絕對不管用的,只有伍俊會上當,所以他們要在伍勝到來前確保伍俊成功誤殺伍鋒,這樣生米便可煮成熟飯,而且死無對證。
伍俊是伍勝唯一的親兒子,伍勝即便惱火也不會對他做什麽,而且他從伍俊口中詢問的經過,也會是對柏空有利的,畢竟柏空一直不讚同此事。
在楚逸塵的構想中,這出借刀殺人之計至此可塵埃落定。
然而,柏空按計劃去通知伍勝,又跟著震怒的伍勝冒著大雨匆匆趕赴城外時,見到的卻是山洪過後滿地的狼藉。
柏空看到這情景就是一怔,他直覺計劃恐怕有變。
在現場一番搜索後,印證了柏空的猜想,伍勝帶來的人馬在山洪留下的爛泥堆中找到了幾具屍體,都是伍俊的親衛。
又沿著山洪行徑的軌道尋找了半個時辰,終於發現了幾名灰頭土臉的幸存者,雖然各自都受了傷,但好在性命無虞,伍勝立刻把人喊過來問話。
“俊兒呢?”伍勝又急又怒,大吼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伍大人!”那幾名幸存的親衛將在山上目睹伍鋒與細雨樓刺客親密交談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同時跪地請罪,“山洪來得太急太快,我們本想護著公子逃跑,但公子非要調頭去追伍鋒,正好山洪奔著那個方向襲來,我們和公子一起被卷了進去,不久前方才脫困,我等脫困後便立即在山中四處尋找公子,只是雨下得太大,暫時還沒有發現,請伍大人恕罪!”
伍勝在聽到伍鋒跟細雨樓刺客密談時稍有震動,但他似乎對此尚有懷疑,因此也沒有特別大的表現,可聽到伍俊被山洪卷進去時,他卻是再控制不住,失態地大吼:“俊兒!”
“快!去把北門那邊的駐軍調來,給我搜山,快去!”伍勝當即下令。
“是!”
屬下應聲離去後,沒過多久,增援就來了,一大隊人馬沿著山洪遺跡一寸寸地搜尋,沿途又找到了不少不幸遇難的屍體,沒有伍俊的,也沒有伍鋒的。
伍勝聽著屬下一趟趟傳回的消息,每每聽到有人又發現了一具屍體時,他手指便會不自覺地握緊,但在聽到不是伍俊時,又會再次放松。
如此反覆,終於,噩耗還是如這陰沉的雷雨一般降臨了。
雷聲轟隆隆的,屬下傳來的急報卻比這天際的響雷還要炸裂,伍勝看著那具被帶過來的,脖頸扭斷,已經斷氣多時的屍體,這位向來不假辭色,跟兒子說三句總要罵兩句的嚴父,此刻發出老虎一樣的咆哮,帶著極度的氣勢,極度的憤怒,以及極度的悲慟。
眾人在他的威壓下低頭垂首,不敢出聲,柏空也跟眾人一般靜默地站立著,他同時不自覺地走神,計劃出了意料之外的變故,死的人本該是伍鋒,眼下卻是伍俊,搜山的人仍在繼續,可卻一直沒有伍鋒的蹤影。
伍鋒去哪兒了?
雷聲一聲聲在天際炸響,昏暗的雲層中電光明明滅滅,又有一道巨大的雷聲降臨時,像是冥冥中的一種感應,也像是獸類遇到危險時的直覺本能,柏空背脊上的毛發突然根根倒豎,他回頭看向京城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
第40章
陰雨連綿的天氣, 最適合待在屋中,出門即便撐了傘,也總會不慎踩進哪個泥坑水窪, 濺上一身的泥點。
但楚逸塵在這樣的天氣出了門,他之前在成衣鋪定了幾套衣服, 約好了今天去取。
他對吃穿都不怎麽講究, 而且作為一個並不出名的樂伎,每年其實也賺不到多少錢, 想要做一件過冬的棉襖都要攢上許久, 還得留著一部分銀錢應急, 以免生病了連買藥的錢都出不起,畢竟教坊司可不會管他們的死活, 所以他這些年很少做衣服, 只要舊衣不壞, 便一直穿著。
如今他倒是不再為銀錢發愁了,柏空那三千兩的賞銀倒現在還沒花完,每個月還會有俸祿,他基本一分不剩地都上交給了楚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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