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伍勝這些年的籌劃在近日功虧一簣, 想來也有意采取些新的計策打壓藩王,楚逸塵便讓趙鄴叫一名已經私下裡加入他們陣營但明面上還是中立的大臣在朝會上, 針對镔鐵礦被劫,劫匪久找不見, 端王對屬地治理不力一事進言獻策,來誘導伍勝削藩。
睿王和康王雖然發現了伍勝的奸細,卻沒有動他們,隻裝作不知, 因此在伍勝這邊看來, 廢掉的只是雲南這步棋, 廣東福建這邊仍在順利推進,他同時也不知道三王暗地裡聯合的事, 在他的認知中,三王仍在互相猜忌提防, 輕易不可能合作,所以他在削藩時, 只需針對端王一人, 睿王和康王則不削反賞,以作安撫, 便不會激起三王的聯合。
到時候, 端王即便被逼反, 睿王和康王大抵也會因為事不關己而在旁觀望,伍勝便可以逐個擊破。
此計對伍勝有利而無害,再加上之前端王做的事狠狠氣了伍勝一把,怒意至今未消,朝會上一提出削藩後,他果然中計。
削藩一事傳到睿王康王耳中後,若是在沒發現身邊奸細之前,他們大抵會像伍勝想的那樣作壁上觀,但是他們眼下清楚地知道,伍勝除掉端王后,下一個遭殃的必然會是他們,因此也不敢再提繼續等待的事,而是如端王一樣,開始備戰。
睿王和康王那邊如楚逸塵預想般的順利,但是在京中,卻出了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
在伍勝決意削藩後,趙鄴自然是乖順配合的,以往他不願意的事都迫於伍勝的壓力而不得不配合,更何況這回本就是他有意誘導伍勝這麽做,因此很快配合伍勝擬好了聖旨,在朝會上宣布了此事。
但此事遭到了出乎意料的阻力,不是來自端王,而是來自朝中一名官階不過五品的翰林學士徐直。
徐直為人正直清廉,若是在有明君統治的年代,或許會有一番作為,但眼下統禦朝政的是伍勝,他非但重武輕文,同時還打壓一切敢於違逆自己之人,左都禦史楚望的下場便是最好的例子,因此,朝中如徐直這般的文臣,在十年前左都禦史倒台,太傅齊開博退隱後,便甚少發言,以免一不小心失言後,引火燒身。
十年壓迫中,有人選擇加入伍勝的陣營,換取青雲直上的機會,也有人選擇隱忍,靜待一個光複正統的時機。
但對於不曾知曉趙鄴計劃的徐直而言,自覺是等不到了,因為伍勝此次削藩的決定某種意義上已經觸及了一種底線,他要堂而皇之地對端王動手,而在端王之後便是睿王和康王,最後整個趙家江山都將易主。
因此徐直不再選擇忍耐了,他在朝會上公然反對伍勝削藩的決定,在遭到伍黨眾人的喝罵反駁後,他一時氣急,竟是直接以頭撞柱,血濺當場。
徐直死諫一事很快在京城士子之中傳開,伍勝這十年重武輕文的做派本就在士子中積怨頗深,徐直的事則像是一個引信,徹底引燃了眾人的怒火。
士子們在京中開始舉行大規模的遊行,反對伍勝削藩的決定,伍勝派兵逮捕關押了一批人,但這並未能恐嚇住他們,反而如油入烈火,眾人的怒火越燒越旺,只是這些士子多是沒有官職的學生,自知不可能與伍勝作對,便有人提議,去請出已經隱退多年的太傅齊開博。
齊開博曾經主管太學,他除卻是趙鄴的老師,同時也是很多讀書人的老師,可以說,細細攀扯起來,這天下的大半士子,都是齊開博的門徒。
有門徒遍布天下的齊開博出面,便可以凝聚天下士子的人心,如此或可迫使伍勝改變決定。
學生將信送到京郊代縣的齊開博家中後,齊開博沉默了許久,終究是長歎一聲,十年前他退了,如今他已是耄耋之年,本就沒多少年好活了,難道還要繼續忍氣吞聲嗎?
他應下了此事。
時隔十年,齊開博在學生的簇擁下重入京師,此事的發展至此已經完全超出楚逸塵的控制,人算不如天算,他再如何計劃縝密,思慮周全,都料不到會有眼下的局面。
想要迫使伍勝改變決定不過是學生天真的幻想,伍勝對於這些膽敢違逆自己之人,只會用殘酷的武力鎮壓。
楚逸塵想要暗中聯絡老師,讓他不要摻和此事,以及勸說那些學生早日散去,不要繼續與伍勝對抗,可惜時局變如山傾,難以預料,也難以控制,當他能夠聯絡上齊開博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在齊開博決定重入京師的那一刻,伍勝就注定不會再放過他。
幾乎是十年前楚望一案的重演,在齊開博剛剛歸朝時,伍勝便以齊開博意圖謀反為由,將齊開博,及跟隨其的一眾學生全部抓捕入獄。
楚逸塵聽到此事時,拿筆的手都不自覺顫了一下,雖說伍勝現在還沒有宣判會如何處置他們,但齊開博那麽大的年紀了,別說是受刑,就是稍微受了點涼,都可能熬不過去,而監獄是什麽樣的環境,楚逸塵是親身經歷過的,陰冷潮濕,腐敗的氣味縈繞鼻端,老鼠的啃嚼聲日夜作響,便是把身體健康的青年人放到這裡面,不出幾日,都會憔悴不堪,形銷骨立。
不行,得想個辦法盡早把老師救出來。楚逸塵努力讓自己冷靜,他強握住自己不斷顫抖的手腕,給趙鄴寫了封信。
齊開博曾跟楚望伍勝一樣是先帝的托孤大臣,伍勝對楚望有殺心,對齊開博也有,只是十年前除掉楚望後,因為齊開博識趣,自己主動隱退,再加之當時的伍勝對朝廷的把控還不強,所以才沒有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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