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倒了杯酒給柏空,柏空沒拒絕,也沒再在角落坐著,從善如流地跟著伍俊到前面的位置,與眾人一起喝了幾杯。
待到戲曲散場後,柏空便沒再參加伍俊他們後續的活動,他找了個明早還要訓練的借口,提前離了席。
他回了教坊司,將自己今夜的收獲,一五一十地跟楚逸塵說了一遍。
雖然柏空已經很努力地將伍勝和伍鋒的對話記下來複述,不過他還是有些地方有遺漏和錯誤,而且伍勝和伍鋒本就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好在楚逸塵根據他提供的信息,以及帶回的碎紙片上殘破的字句,大致也能拚湊出真相。
镔鐵礦的事很好理解,镔鐵礦是一種大食國特有的鐵礦,將其加入到生鐵中一同冶煉,所煉出的武器比尋常鐵器鋒利數倍,威力也會更強,伍勝應該是想從大食國進購一批镔鐵礦來強化定勝軍的裝備,為來日的大戰做準備。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另一件事,趙廷是端王的名字,趙勳則是端王的長子,只不過是個庶出,現如今的端王世子是趙勳的弟弟趙昌。
按照大魏的律法,藩王的名號封地以及財產只能由世子繼承,也就是說,趙廷死後,除了嫡妻所出的世子趙昌,別的兒子什麽都分不到,以後過得如何全看趙昌的心情,若是跟趙昌關系不好的兄弟,可能會被直接掃地出門,一下從錦衣玉食的王府公子跌落成想要口吃食都得靠自己的平民。
這是大魏建國以來就有的傳統,以嫡長為尊,一般而言,嫡子同時也是長子,嚴格照規矩來的話,正妻三年無所出才可以讓妾室生子,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守規矩,趙勳和趙昌如今的局面便是端王年輕時風流所致。
對於趙勳而言,他年齡最大,本該受所有弟弟的尊敬,卻偏偏有個身份比他更高的弟弟趙昌,乃至父親死後一切家產都得歸於對方,自己這個當哥的也得在弟弟面前伏低做小才能延挨度日,這份心理落差不可謂不大,伍勝大抵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派了親信秦參潛伏到趙勳身邊,日日引導暗示,終於說動趙勳決定做些什麽。
具體做什麽伍勝和伍鋒的對話中並沒有提到,柏空帶回來的信件殘片中也未有提及,不過也並不難猜,嫡長為尊的傳統下,只要趙昌活著,哪怕他是個不學無術,為非作歹的混帳,端王之位也只能他來繼承,趙勳想要改變這個注定的局面,只有一條路可走——除掉自己的親弟弟趙昌。
只要除掉趙昌,趙勳的目的就達成了,嫡子身故後,世子之位自然會落到他這個長子身上,但楚逸塵知道伍勝圖謀這麽久要的絕不止是趙昌的性命,若是由他來布置這一切,他會假意派人手去幫趙勳奪位,等到真正動手時,會連著趙廷趙昌一起殺,然後再向眾人公布趙勳謀害父親和弟弟的罪行,如此,趙勳自然無法再繼位,而長子和嫡子都無法繼位後,繼承人的人選上便沒了法理上的依據,其他兄弟便會為了王位打得不可開交,雲南必將陷入混亂。
屆時,伍勝只要派兵突襲雲南,再與內部的秦參等人裡應外合,必然勢如破竹,無往不勝。
這一計不可謂不毒,伍勝只需付出很小的代價,便可以拿下端王這個硬骨頭,除掉端王后,拿下康王和睿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再者說,康王和睿王身邊也未必沒有秦參這樣的奸細,伍勝這按兵不動的十年中,一定做了不少事。
若是一切按他的計劃進行,他一定是這一局的最終贏家,可惜現在這件事被柏空意外聽到了,並且還告知了楚逸塵。
楚逸塵本來還想著偽造一份證據給三王,讓三王切實感到伍勝的威脅,現在好了,他不需要偽造,他只需要以伍勝的口吻,寫一封名義上送給秦參的信件,然後再將這封信交到端王手上。
端王必然會去查證,而他查證後便會發現信中所言不假,真實有力的證據無疑比偽造的證據更具有說服力,屆時,他和趙鄴的計劃便可以順利推進下去,提供了這樣重要情報的柏空,也可以真正獲得趙鄴的信任,不再有性命之虞。
當夜,楚逸塵便將此事通過凌宏告知給了趙鄴,趙鄴聞信後果然大喜,連帶著回信中的用詞都親切了許多。
隔日白天,趙鄴便派人將楚逸塵撰寫的蓋了伍勝私印的信件送往端王手中,從京城到雲南需要時間,端王收到信後反應也需要時間,這一來一往,一直到入夏,天氣徹底熱起來後,趙鄴這邊才收到雲南那邊探子傳來的消息。
趙廷一開始收到信時,對信件的內容將信將疑,但出於謹慎,還是叫人開始調查自己兒子趙勳,以及趙勳身邊的那名謀士秦參,一番查證下來,得出的結果讓他又震又怒,本想直接叫人把秦參給捉了殺頭,被身邊的部下好說歹說地才勸住。
趙廷忍著怒按兵不動了幾日,一直等到趙勳和伍勝派來的那批幫手動手刺殺,才將計就計地將其一網打盡。
雖然是受了奸人蠱惑,但趙勳謀害手足的行為還是讓趙廷震怒無比,只是到底是自己的種,趙廷再怒也下不了殺手,但是對於另外幾人,他就不會有半分仁慈了。
趙廷把一腔怒火全發泄在了秦參等人身上,將其大卸八塊還不夠解恨,還命人將他們的頭顱裝進盒中,送到了京城,說是捉到了幾個對伍大將軍不敬的逆賊,特地梟下他們的首級,來做今年伍勝過壽的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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