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說來很離奇,老虎在注意到他時是目露凶光,垂涎又饑渴,想要撲過來吃掉它,但這隻本該比老虎還凶惡的巨獸注意到他時,卻是像木頭一樣呆掉了。
邁了一半的前爪懸在半空,因為肢體過於僵硬,嘴裡的兔子都掉到了地上,裝死的兔子絕塵而去,而他竟然毫無反應,就那麽呆呆地看著楚逸塵,透著股莫名的傻氣。
並且,傻氣之中,楚逸塵竟然詭異地感覺到了一點驚恐,不是他驚恐,是這隻白色巨獸在驚恐。
這並不是他的錯覺,因為在對峙片刻後,這隻白色巨獸突然“嗷嗚”一聲,反身鑽進樹叢飛速逃跑了。
他逃跑時甚至還撞到了樹,“咣當”一下,比剛剛落荒而逃的老虎都要狼狽幾分。
這意想不到的發展讓楚逸塵莫名其妙,他謹慎地在原地待站片刻,確認對方真的走遠了,方才真正松下一口氣。
剛剛遭遇老虎,又遇到了這麽一隻從來沒見過的異獸,這常年為雲霧所環繞,看似寧靜平和的霧隱山潛藏著莫大的危險,正常人死裡逃生後就該立刻找路下山去了,但楚逸塵不走。
他非但不走,還整理好行囊,繼續朝山林深處進發。
山路難走,他忙著注意腳下的路,並沒有發覺,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條小尾巴。
柏空悄悄尾隨著楚逸塵,突然看到楚逸塵的時候,柏空都快嚇死了,因為他是絕不能再在楚逸塵面前出現的,畢竟在楚逸塵眼裡,他已經死了。
他驚慌地逃走了,跑遠了之後方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原形,楚逸塵其實根本認不出他是誰,並且,楚逸塵也不知道他是個妖怪,他的模樣是奇特了點,但一般人見到他也不會立刻往妖怪上聯想,只會覺得是某種罕見的野獸。
想到此,柏空終於稍稍安下心,他也終於有功夫思考,楚逸塵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霧隱山離京城不是太遠,但一路騎馬也差不多要走上七天,楚逸塵絕對不會是碰巧路過這兒,分明是直奔著霧隱山來的。
柏空沒聽說過楚逸塵在霧隱山有什麽親屬或認識的人,而且霧隱山人煙稀少,除了外圍山腳下有點人煙,被雲霧籠罩著的深山中,基本是一個人都沒有的。
那麽楚逸塵來這兒幹什麽呢?不會是來找自己的吧?
這個想法剛一冒頭就被柏空否決了,他都“死”了,楚逸塵怎麽會來找一個死人,那麽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柏空想不明白,便不想了,他繞了一圈,又偷偷跟在了楚逸塵身後。
他老婆,不,已經不是老婆了,他養了半年的兔子孤身一人闖進霧隱山是很危險的,剛剛
就是,若非柏空嗅到了氣味正好過去,說不定楚逸塵已經葬身虎口了。
柏空自己都忍著沒有把這隻兔子吃掉,因此也不能容忍別人把他吃掉,他準備在楚逸塵離開霧隱山前都跟著對方,順道看看楚逸塵到底來這裡做什麽。
柏空的地盤大到囊括大半個霧隱山,同時也佔據了植被最繁茂,食物最多的地方,但除了那隻老虎,其他妖怪只要不招惹他,柏空倒也不會特意把他們驅逐出去,所以他的領地中生活著許多小妖。
他跟楚逸塵走著走著,經過了一顆果樹,果樹上棲息著一群猴子,這群猴子不算是妖怪,但卻也生出了一點靈智,此刻一瞧見山中來了生人,便在樹上吱吱亂叫起來,邊叫還邊盯著楚逸塵看,像是在說:“看啊,下邊有一隻禿毛猴子!”
就像人喜歡看熱鬧,猴子也喜歡看熱鬧,一聽同伴的叫聲,於是紛紛圍聚過來,或攀或坐的掛了滿樹。
它們對著楚逸塵指指點點,還有頑劣的,摘下一顆果子,衝著楚逸塵就砸了過去。
楚逸塵被砸得一痛,他看了眼樹上的猴群,沒跟這群畜生說什麽,隻自顧自繞得遠了些,想避開它們。
然而他這種退避在猴群眼中就是好欺負,野獸可沒有人類的道德觀,怯懦弱小,不會換來同情,只會導致加倍的欺凌。
於是砸到楚逸塵身上的果子越來越多,猴子們興奮地大叫,還有膽大的猴子用尾巴勾住樹,探下身體想要去搶楚逸塵背上的行囊。
楚逸塵狼狽地躲閃著,這些猴子體型雖小,但牙尖嘴利,爪子一撓就是一道血痕,動作又十分靈敏,分外難纏,一群集結成隊的猴子比一隊人類士兵還難對付,楚逸塵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下一刻,吱哇亂叫的猴群突然一寂。
隨後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隻年長的猴子淒厲地長嘯一聲,猴群們便立刻四散,驚慌失措地逃跑了。
楚逸塵一怔,他回頭望了下,身後除了茂密的灌木,空無一物。
他面露懷疑,但也沒有專程回去搜索,隻繼續朝前走了。
接下來他每每遇到什麽動物,無論是否具有攻擊性,都會在好奇地打量他片刻後,突然面露驚恐,然後落荒而逃。
楚逸塵又回過頭幾次,可依然是空空如也,到後來,他似乎是習慣了,甚至連回頭張望一下都不張望了。
秋天天黑得早,楚逸塵在日落時分便停止了前進,他尋了處避風的空地,又撿來一些乾枯的斷枝,在夜色降臨前,在空地上燃起了篝火。
夜間的山林顯得愈加寧靜,同時也隱藏著莫測的危險,很多食肉的猛獸都是偏好在夜間進行狩獵的,隱約還能聽到遠方傳來的幾聲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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