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拍大腿,拉過雲子璣的手道:“我帶你去我家看看,我那兒子,雖然傻了些,但也長得不賴!家裡雖不算特別富裕,但絕對能讓你活得體面,總比跟著瞎子好啊!”
雲子璣順勢問到:“你昨日說,每年可以去官府領些銀子,我見識淺薄,莫不是家中有人在官府做事?”
李大娘臉上的笑深了幾分:“這裡頭的門道,待你成了我李家人,我再與你細說。”
雲子璣:“......”
李大娘牽著他的手不肯放:“你那丈夫今日不在家?”
雲子璣胡謅道:“大虎他出去給我買點心了,只是眼睛不好,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 。”
“既然這樣,不如上大娘家裡坐坐?”
雲子璣倒想看看這李家到底有什麽門道,便答:“好。”
藏在暗處的周墨:“???”
李氏看了看跟在姑娘身後的小仆,笑著道:“只怕是不方便有人跟著。”
雲子璣便讓山逐山舞在家中等著。
山舞:“小姐?”
這他如何能放心?!
雲子璣背在身後的手比了個手勢,暗處的周墨會意,帶人悄悄跟了上去。
·
李家的宅子確實豪華氣派。
雲子璣被李氏牽進了宅院裡,一進門,便有個呆頭呆腦二十五歲上下的男子跑過來,纏著李氏要騎大馬。
李氏尷尬一笑,指著雲子璣道:“瞧娘親給你帶了個美人回來。”
雲子璣:“......”
“這就是我兒子,叫李聰。”
李聰瞧見了這位美人,頓時把騎大馬的事忘了個乾淨,他走到雲子璣面前,滿眼都是驚歎與喜歡。
李氏得意不已,帶著雲子璣進了內院,拉著他說了許多貼心窩子的好話。
話裡話外,無非是要小姝姑娘給李家生個聰明漂亮的後代。
然而雲子璣旁敲側擊地提起昨日那些話時,李氏卻又避重就輕,最後實在躲不過了,就將李聰拉來陪他說話,自己找了個借口退出了內院,顯然是想讓兩人單獨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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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聰實在不知怎麽討好美人,便去院子裡抱了隻狗來,想用小狗逗美人開心。
這小狗卻有點凶,掙開了李聰的手,落在地上又往院子裡跑去。
雲子璣心細,看到狗在地上印出一道一道紅色的爪印,這爪印帶著一股熟悉的腥味,雲子璣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裡聞過。
他跟著小狗走進院子裡,看到這隻狗把頭埋在院子角落裡吃得正香。
李聰誤以為美人喜歡小狗,便走過去,拿起一隻帶著腐肉的骨頭逗著那隻狗,要小狗給美人表演個站立行走的節目。
戍邊那十年,雲子璣親手為邊境的兄弟們收過屍,他看過被炮火炸到模糊的血肉,也見過被刀劍活生生割下來的骨頭。
正如李聰手裡這一根,又粗又直。
那應當是人的腿骨。
雲子璣想起來這股腥味在哪裡聞過了。
在邊境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在亂葬崗邊,在那截斷手上。
一樣的味道。
他擠出一個魅惑的笑,注視著李聰,柔聲問:“聽說你爹是殺豬的屠戶,這骨頭是從你爹那裡偷來的嗎?”
李聰立刻否認:“不是偷的,這些是我爹不要的,那裡還有很多,我帶你去看。”
李聰將那截骨頭扔給小狗,胡亂把沾血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後在前面給雲子璣帶路。
繞過院子裡凋零的花草後,兩人停在了一道隱蔽的小門前。
李聰推開小門,裡頭是一道悠長的通往地下暗室的樓梯。
雲子璣正要下去,李聰攔住他說:“我爹說,這裡不能讓人隨意進去,他一會兒就從衙門回來了。”
“你陪我不就行了?”
雲子璣反鉗住李聰的手,倘若他的雙手沒有受傷,這便是一個明晃晃的挾持動作,但他現在使不出多少力氣,因此讓李聰這個傻子以為,美人是在牽他的手。
“好啊好啊!”
李聰當真開心地帶著雲子璣下了樓梯。
地下暗室亮著燭火,昏黃的光一路延展到暗室底層。
血腥味腐臭味撲面而來,李聰被熏得不肯再往前走。
雲子璣便獨自下了樓梯,踏進這處暗室。
牆上掛滿了各類刀具和鐵鉤,桌上擺著幾壇烈酒,像極了一個私人屠宰場。
那塊砧板又長又寬,上面蓋著一層肮髒的布。
雲子璣走上前,手停在布的上方,猶豫了一下,將它掀了開來。
一具完整的屍體展露眼前。
他身上穿著北微的鎧甲,看鎧甲的製式,此人生前在軍中應當是百夫長。北微軍紀中,至少立過三次功才能從最底層的士兵升為小長官。
鎧甲從中間斷裂,一道皮開肉綻的致命傷口向外翻,深可見骨,刀口崎嶇。
這是被西狄人的鋸齒長刀所傷,雲子璣的右臂,就是被這種刀割廢了筋脈。
所以他認得,他甚至可以猜出這個士兵生前是怎麽死在敵人的刀口下的。
生前有功之人,本該入土為安,卻被放在了屠宰場的砧板上。
肮髒的布被全部掀開,士兵雙手展露在空氣中,那兩道圓形的黑褐色的胎記也落進帝妃的眼裡。
雲子璣臉色煞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