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璣問:“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全殺了,一個不留。”
雲子璣:“你這樣,就不怕別人罵你是個暴君?”
“朕也沒打算做個仁義的明君。”
雲子璣道:“可為了這些人背負暴君的罵名,也實在不值,陛下是天子,想殺誰都可以,只是缺個正當的名目。要不聽我一言?”
湛繾豎起了兩隻耳朵。
雲子璣道:“那位叫楊柳依的醫官能診出我中的是什麽毒,可見她醫術極佳,這樣一個人才進了太醫院卻只是個九品女醫,而剛剛為我把脈的趙太醫也是今年剛入的太醫院,想來兩人是經過同一場選拔上來的,從二品的趙太醫未曾看出我中的什麽毒,或許看出來了卻不敢說,可見膽識醫術都比不過楊柳依。”
“陛下只需讓人去查一查太醫院今年選拔的成績,我相信楊柳依絕不會遜色於趙太醫,就算兩人成績持平,同樣都是剛入太醫院,為何品級是天壤之別呢?總不能說,因為趙太醫是男子,所以才能不足也能晉升從二品,而楊柳依是女子,就算能力出眾,也只能從最低等的醫官做起吧,我不曾聽說北微有這樣的規矩。”
“不錯,無論是官場科舉還是太醫選拔,都講究公平二字,朕會讓人去細查。”
雲子璣:“選拔不公平,那必然是有人從中行賄,陛下只需借著這個名目徹查太醫院眾人,等有了正當服眾的罪名,陛下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沒有誰會非議陛下此舉不妥,只會大讚陛下英明。”
湛繾心頭觸動:“子璣,你竟還想著全我的名聲...從未有人這樣在意過我。”
他有一半的異族血脈,又長了一雙怪物般的異瞳,注定是顆天煞孤星,得到的親情也是鳥盡弓藏圖窮匕見的虛偽之情,前世短暫的一生,從未有人站在他的立場去為他周全謀算。
他再度拿出那道遺旨,交到雲子璣手中,自嘲一般道:“別看我是皇帝,坐擁天下,其實我什麽都沒有,父皇眼裡,我只是顆棋子罷了。”
遺旨在雲子璣的手中再度被打開,雲子璣定下心去看聖旨上的全部內容。
隆宣帝要湛繾重用燕氏,敬重太后,善待大皇子湛堯,不得手足相殘。
又讓湛繾除去雲家這些中立的“不聽話”的朝臣。
最後一筆寫:“三年之內,收復西州十二城。”
雲子璣怎麽會看不出來,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隆宣帝用來鉗製新帝的局。
“下棋的人死了,他留下的棋局困住了我。”湛繾握住雲子璣的手,與他掌心相貼,“子璣,我想為了你,破局突圍。”
璣:哼
第7章 侍君是帝妃之責
夜幕下的紫宸宮燈火通明。
雲子璣坐在桌前,準備喝今日的第三碗藥。
沈勾開的藥香味濃烈,湛繾只是坐在旁邊聞到味兒,都忍不住把臉皺成小籠包,似乎這藥已經喝到他嘴裡了。
他特意命人取來一盤蜜餞山楂,放在雲子璣手邊,雲子璣瞧他一眼:“陛下以為我是小孩嗎?要別人拿著糖哄才肯吃藥?”
湛繾帶著笑意回憶道:“朕記得你小時候喝藥都要就蜜餞,不然都不肯張嘴。”
雲子璣一愣,嘀咕道:“你竟還記得這個?”
他以為湛繾討厭他都來不及呢,居然還記得他的喜好。
湛繾沒聽清,他忙著給雲子璣挑最大的那顆山楂蜜餞。
等他挑出來,雲子璣已經面無表情地一口悶了整碗苦藥,他接過帕子,雲淡風輕地擦了擦嘴,就好像喝了一碗甜湯那樣尋常。
湛繾:“?!”
子璣從小最怕喝藥的。
他當年可是親眼目睹五歲的子璣因為逃避喝藥被他的兩個哥哥追著滿院子跑。
湛繾遞上那枚最大的山楂:“山楂去苦,快含著。”
蜜餞山楂又大又圓,還裹著一層誘人的糖霜...雲子璣做任何事都會從一而終。
在食物的喜好上也一樣,小時候他愛吃山楂蜜餞,長大後依然很喜歡。
可他這時候若點頭說想吃,湛繾指不定就親自喂過來了。
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我如今不愛吃甜食。”他說謊時總是垂著眼睫。
湛繾被騙了過去,難掩失落,放下了那顆最大的山楂,以為雲子璣是困了,便說:“天色不早,先睡下吧。”
雲子璣起身道:“那微臣...去偏殿睡?”
“你就睡在紫宸宮,同昨晚一樣。”
雲子璣:“......”
他如今願意相信湛繾是真心想待自己好。
這份信任建立在那道坦誠布公的遺旨上。
雲子璣挑明了自己的立場,因此獲得了湛繾的青睞與善待。
在與湛繾的關系之中,他拘謹地把自己放在了“忠臣”的位置上,而不是帝妃,更不敢高攀“夫妻”這等關系。
既是君臣,就得守禮,他不敢越矩去吃帝王喂過來的蜜餞,也不敢繼續睡紫宸宮的龍床。
“這恐怕不妥。”他清醒地婉拒帝王的恩惠,“昨日我病得昏沉,才睡了龍床,現在我既然清醒著,就不該繼續待在紫宸宮,陛下隨意安排個宮殿給我住吧。”
“未央宮還未修繕完成,你就先住在紫宸宮,這是聖旨,難道帝妃想抗旨嗎?”
“既是聖旨,我自當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