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大理寺介入調查,發現各戶商販的帳面都乾乾淨淨毫無破綻,清點這群商販的家產時也沒有發現任何疑點,哪怕是一錠金子都沒有多出,一文錢都有詳細到帳本的由來,這群富商巨賈實在是清清白白。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雲家當初給的就是十萬兩,而另外十萬兩,則中飽私囊,貪進了自己的口袋中,再加上江南慕容氏富貴惹人眼,那段時間,雲氏一直飽受貪汙的爭議 。
初登皇位的湛繾借著這件事,把雲非寒連貶數級,要不是後來子璣入宮,湛繾醒悟,這件事絕不會輕易平息,如今貪餉之事重新提起,雲家這樁前科就格外惹眼。
雲子璣心中不安,明知至親蒙冤,卻對過於完備齊全的“罪證”束手無策,他甚至不知該從哪個突破口去查。
這幾日他一直為這些事所困,像陷在深淵裡的人,只能在陰暗無助中仰望天光,卻沒有繩索救他脫離苦境。
直到帝王的手將他緊緊握住,雲子璣才從自苦的絕望中回神,正撞上那雙寶石般的眼睛。
“子璣,你別怕。”
湛繾緊緊攥著他的手,將他拉離了那方深淵,帶到天光之下,他抵著雲子璣的額頭,堅定地告訴他:“朕會還雲家清白,退一萬步說,就算雲家真的犯了什麽過錯,朕也會為了子璣,愛屋及烏,盡力保全雲氏滿門。”
“哪怕有朝一日雲家謀逆造反,朕都會看在子璣的份上,網開一面。”
躲在山水屏風裡的燕又柔聽了此言,心驚地磕起瓜子。
這暴君能讓雲家在短時間內徹底覆滅,自然也有這個權勢讓雲家屹立不倒。
只在於他想不想。
如今他為了雲子璣,竟然直接給了雲家一道永久有效的免死金牌!
她又聽到小暴君說:
“如果子璣擔心朕食言,朕現在就把這道承諾寫進聖旨裡,讓你安心。”
湛繾當真要去拿筆,雲子璣握住他的手,雙眼亮晶晶的:“我相信小淺哥哥。”
湛繾親吻子璣的眼角,憑著前世的記憶,告訴子璣:“這次要查的,不是那些商賈乾淨得出奇的帳目,而是要查查他們的帳為何會那麽乾淨。有些水表面清澈乾淨,一鏟子挖下去,指不定挖出什麽汙穢惡臭的髒泥來。”
前世這群富商合夥站出來汙蔑雲家時,湛繾就猜到事態不對。
重活一世,他自然要拿這群明面上的小人開刀。
眼見著雲子璣慢慢放松下來,湛繾正準備順勢勸他喝藥,這時,一聲脆響從內殿的屏風裡傳來。
這聲音其實不明顯,但雲子璣與湛繾相擁時,內殿短暫地安靜了下來,在安靜的環境裡,這聲咬碎瓜子皮的脆響就格外的刺耳。
尤其刺皇帝的耳朵。
“誰在那裡?!”
山水屏風裡的燕又柔狠狠閉上眼睛,把嘴裡的瓜子咽了下去,聽到暴君的聲音幾乎就在她耳邊響起:
“再不出來,朕就當刺客處理。”
雲子璣還沒開口打圓場,燕又柔已經慫著肩走出了山水屏風。
“...參...參...參見陛下。”
她低著頭,說話結結巴巴。
上次看完那出“戲”,燕又柔落下個毛病——只要對上湛繾,說話一定結巴。
湛繾早料到她沒走:“你在裡面偷聽?”
燕又柔忙擺手:“沒...沒有!”
她一擺手,袖子裡的瓜子就掉了一地。
湛繾:“.......”
雲子璣撫額:“......”
生怕皇帝生氣,忙從他懷裡支起身子道:“是我讓她先藏著的,不想讓陛下多看她一眼。”
這話說的,倒好像雲子璣在吃燕又柔的醋。
湛繾聽了,隱隱的怒火立刻熄滅,眉宇間翹起幾分高興:“子璣怎麽還吃醋?”
雲子璣拿起藥喝了一口,理直氣壯道:“藥這麽苦,吃點醋怎麽了?”
見他肯喝藥,又承認了吃醋這件事,湛繾心花怒放,沒心思去管燕又柔了。
燕又柔如蒙大赦,微微行了一禮,低聲道了句告退就要溜走,不想剛到門口就跟匆忙趕來的小太監撞在一起。
湛繾:“嘖!!”
燕又柔臉擰成小籠包似的,側了側身讓小太監先進了內殿。
小太監撲通跪在皇帝與帝妃面前:“啟稟陛下!雲少卿在獄裡中毒,性命垂危!”
雲子璣剛喝下的藥哇地全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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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牢獄又濕又冷,地上時不時有老鼠從人的衣擺邊爬過,偶爾碰上兩隻膽大的老鼠,就敢直接順著褲腿往人的身體裡鑽。
雲非寒被關在大牢中陽光最足夜裡最暖的牢房裡,雲子璣要見到二哥,必須走過一段長長的小道,中途入耳的是各種犯人的喊冤以及下流的調戲之語。
“好漂亮的小公子啊!”一個因為強奸罪進牢獄的瘸腿壯漢扒著牢房的欄杆,不知死活地朝雲子璣吹口哨:“小公子,進來陪爺玩玩?爺保證讓你爽...!!!”
話音未落,一把刀貫穿了他的喉嚨,血從他後頸噴射而出。
湛繾的手從刀柄上移開,衝身後的侍衛道:“拖出去喂狗。”
“是!!”
侍衛戰戰兢兢地接過自己的佩刀,根本沒看清剛才皇帝是怎麽從他眼皮底下把刀拔出來又是怎麽捅穿那壯漢的喉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