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繾有些擔心,沈勾的脾氣古怪,讓他等了這麽久,怕是要給臉色的。
“帝妃有何不適?”
沈勾和顏悅色地走進殿內,對雲子璣說。
湛繾:“......”
果然沒人能不喜歡子璣。
“被煙嗆到引出的舊症,不打緊。”沈勾診完脈,行雲流水地寫了藥方,“帝妃還是要注意靜養,像今日這樣的熱鬧,還是少些吧,炸皇宮倒是不要緊,傷著自己可不好。”
湛繾:“......”倒是跟朕想一塊兒了。
雲子璣笑著應下:“多謝先生。”
“帝妃客氣啦。知道帝妃怕苦,我在藥方裡添了一味蜂蜜,這藥便能甜一些。”
沈勾看子璣格外順眼,尤其是在湛繾的陪襯下,雲子璣簡直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可愛之人。
紫宸宮在修屋頂,難免嘈雜,不適合靜養,雲子璣便正式在未央宮住了下來。
炸宮的動靜連皇宮腳下的百姓都聽得見,前朝官員紛紛上書關切和詢問緣由,湛繾隻好找了個借口,一一做了批複。
這樣一忙,他再回到未央宮時,已是深夜了。
“帝妃喝了藥睡下了。”
山舞與皇帝說,“他等了您許久,實在熬不住了才肯睡。”
湛繾走到床邊看著子璣的睡顏,心疼不已,低聲囑咐道:“下次朕再晚來,要勸帝妃先睡下,他這身子可不能累著。”
山舞恭敬地道:“奴才記住了,奴才告退。”
他領著山逐一起退出了內殿。
山逐看了一眼關上的殿門,道:“陛下今日是要在未央宮過夜?”
山舞見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
山逐用手指比了個二:“也才第二次而已啊!”
“公子那身子骨怎麽經得起連續兩夜的折騰啊?”
“嘖。”山舞睨他一眼,“胡扯什麽,公子病著,陛下又不是禽獸。”
“這可說不準。”山逐壓低了聲嘀咕:“陛下那眼睛,可像極了禽獸之眼。”
山舞不悅地教訓道:“你這話讓公子聽見了,擔心被他揍。”
“公子揍人可一點都不疼。”山逐跟在雲子璣身邊多年,深受其影響,自然沒什麽壞心眼,只是嘴上不把門,“我只是嘴上這麽說,心裡卻不這麽想,不像那些人,嘴上對陛下恭敬順從,心裡不定怎麽想呢。”
山舞:“這不是我們管得來的事兒,反正公子待誰好,我們也該愛屋及烏地待誰忠誠,以後就是嘴上也不許胡說,擔心禍從口出,牽連公子,明白嗎?”
山逐:“不用你說,我自小就跟公子一條心的。”
兩個小仆守在殿外,直到月亮高懸,夜深人靜時。
內殿的門忽然從裡面被打開,睡得淺的山舞驚醒過來,見走出寢殿的是皇帝。
現在已接近凌晨。
皇帝臉色不太好,那隻紅色的眼瞳在深夜的月色下格外令人發怵。
山舞壯著膽子上前:“陛下有什麽事吩咐?”
湛繾似在失神,遲鈍地應了句:“沒事,不用驚動旁人。”
他往殿內看了一眼,雲子璣在被窩裡睡得正香,墨色長發隨意鋪在錦枕上。
湛繾艱難地扯開自己眷戀的視線。
“朕先回紫宸宮了。”
山舞一頭霧水:“眼下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君上不睡了?”
“...不了。”湛繾的聲音透著難以察覺的疲倦與恐懼。
他輕輕關上殿門,叮囑山舞:“不要告訴帝妃朕半夜離開的事。”
山舞懵懂地道:“奴才遵命。”
湛繾離了未央宮,外殿侍候的張寶德察覺到皇帝睡醒,忙帶著人跟在身後侍候。
凌晨的北宮寒冷非常,湛繾不坐軟轎,踏著雪走在寒風中。
他又做了那個夢。
子璣在他面前自刎,下墜,血染了一地。
他驚醒數次,患得患失地確認子璣安然無恙,然後又昏沉睡去,再次被夢境嚇醒。
如此反覆數十次,湛繾的臉色嚇得青白。
與子璣同床共枕的每一刻,這個夢境都在纏繞著他。
他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倉皇逃離了未央宮,迷茫地看向暗藍色的夜空。
是上天施予他重生的恩典後又在懲罰他上輩子犯下的過錯嗎?
如果是這樣,夢中該死的應該是他啊。
為什麽這種不祥的夢境要發生在子璣身上?
“世間可有神明?”
他呢喃著問題,心中其實已有答案。
重生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思來想去,唯一確信的一點是,夢境是上天在敲打他,不要忘記前世子璣是為誰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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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日頭高懸時,雲子璣伸了個懶腰,從被窩中坐起,元氣滿滿。
山舞有幾分心虛,生怕公子問起為何起床不見君上。
雲子璣卻沒想這個問題,他以為湛繾是和往常一樣,比他早起了一個時辰去處理朝政。
山舞替皇帝守著昨晚那個秘密,做賊心虛,提心吊膽,侍候時走了神,不小心把雲子璣點名要吃的小籠包掉到了地上。
等著吃的子璣:“?”
山舞難堪地放下筷子,低頭道:“公子恕罪。”
“你怎麽了?”雲子璣看出山舞神色不對,關心地問,“是昨夜沒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