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在宮門口恭送君上親征,山呼:“願陛下凱旋而歸!”
湛繾坐在禦駕中,目睹此情此景,想起前世他出征西狄時,文武百官嘴上說著凱旋之詞,心裡卻盼著他死在邊境,而皇城的子民們,大多閉門不出,夾道恭送的連百余人都沒有。
前世的湛繾兢兢業業地做了個賢能君主,換來的卻是毫無體面的君臣離心。
重活一世,他暴虐之名遠揚,倒起了威懾的作用,北微上下無人敢不敬他這個國君。
雲子璣與湛繾同乘一輛禦車,他坐在湛繾身邊,發現他對百官的熱切祝福無動於衷,甚至是冷漠以對。
“是不是邊境情況有變?”雲子璣下意識以為是前線戰局有變,才令湛繾心情不悅。
湛繾牽住子璣的手,對他笑了笑:“今早的奏折是捷報。”
雲子璣疑惑:“那你為何不高興?”
湛繾的耳邊還是臣子們的山呼之聲:“朕在想,他們是不是真地希望朕凱旋回朝。”
雲子璣一愣。
“子璣,我昨夜做了個夢,夢見西狄投降,北微輕而易舉地打了場勝仗,等我凱旋回朝時,我的臣民,麾下的將士卻將矛頭對準了我,他們說,我也是西狄人,我也該死。”
湛繾將前世之事粉飾得沒那麽殘酷,雲子璣的心卻為此一揪一揪的疼。
他義憤填膺,恨不得衝進夢裡:“誰敢這樣說你,我一劍要了他的命!”
湛繾看帝妃的目光愈加溫柔,前世死前,子璣是唯一提劍護在他身邊的人。
湛繾掰開了子璣緊握的拳頭:“只是一場夢,你別當真。”
砰地一聲,帝妃一拳砸在馬車的車壁上:“這夢太氣人了,你以後不許做這樣的夢!”
湛繾覺得子璣可愛,笑著應:“好,我聽子璣的。”
雲子璣卻很嚴肅。
日有所思,夜才有所夢,能做出這樣的夢,湛繾的心裡該有多苦?
出身種族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憑什麽要為此受盡折磨屈辱!?
雲子璣又心疼又生氣,正不知該怎麽安慰小淺,這時,皇城大街上忽然傳來了百姓的整齊呼聲:
“北微威武!君上威武!”
這一聲聲響徹皇城上空,嘹亮震耳。
湛繾恍惚一愣,是他聽錯了嗎?
他掀開窗簾,看到皇城大街,幾乎所有百姓都傾巢而出,人山人海,夾道兩立,整齊高呼。
有人發現君上掀開了簾子,立刻激動地朝湛繾揮起手。
“君上萬歲!”
“君上威武!!”
“願君上凱旋而歸!!”
百姓們在看到湛繾後,自發跪地行了大禮。
湛繾微微動容——做戲做不出這等陣仗與氣勢。
雲子璣也瞧見了這一幕,他的鬱悶陰霾立刻一掃而光。
民心在湛繾這裡,那場夢怎可能成真?
湛繾眼眶微熱,呢喃道:“怎麽可能呢?”
這一幕就像是千萬人在他眼前摘下虛偽的面具,露出熱忱真誠的笑容,他們的祝福也發自真心。
這令湛繾無措。
前世明明所有人都唾棄他。
雲子璣捧住湛小淺的臉頰:“或許從前北微上下對陛下還有所介懷,但經歷了這麽多事,臣民的眼睛怎會看不出陛下才是眾望所歸的天子呢?”
他吻住湛繾的額頭:“不許小淺再妄自菲薄了。”
一陣風拂過,掀起窗上的簾子,百姓們親眼看到帝妃親吻了陛下。
“哎喲!!”
他們笑著起哄,有婦人忙捂住了小孩的眼睛,自己卻不錯眼地盯著看。
等子璣意識到簾子被吹起來時,湛繾已經將他按進了外頭看不見的角落裡。
“這下好了,百姓該擔心美人在側,國君無心打仗了。”
雲子璣樂道:“那我真是罪該萬死了。”
湛繾語氣一凜:“不許胡說!”
雲子璣笑得開心,他抵著湛繾的額頭:“開玩笑呢,有你在,我舍不得死去。”
湛繾從未想過,就在這個冬季,他會執著雲子璣的手,哭著質問他為什麽會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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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邊境線的塞外風景令人心曠神怡。
有沈勾隨行照顧,行路兩日一夜的雲子璣依舊充滿活力,他見今日陽光甚好,鬧著要下去騎馬。
湛繾拗不過他,便喚來自己的戰馬,讓子璣坐在自己懷裡,帶著他在遼闊的草原上散心。
隨行的燕迎帶著一支小兵緊跟著保護。
“不如我們先行一步,給大哥一個驚喜,如何?”
帝妃突發奇想。
來往邊境的路線,湛繾和子璣都走過不下十次,此處又是北微境內,北微大營就在不遠處,就算脫離軍隊,也是絕對安全。
燕迎卻策馬上前勸道:“帝妃,不可啊,您可能不知道,此地前兩年鬧過雪狼圍攻牧民之事,如果脫離軍隊,只怕會被狼群盯上。”
湛繾:“還有這等事?那附近的居民如何了?”
燕迎道:“陛下放心,自從雪狼大規模出沒後,附近的官員就已經派兵清除,奈何數量實在太多,牧民也就極少在此地放牧了。”
雲子璣:“難怪這麽大一塊草地都沒看到牛羊。”
話音剛落,周圍忽然傳來騷動聲,燕迎立刻下馬俯地聽動靜,片刻後,他起身稟道:“陛下,似乎是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