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訣平生一煩扯著把扇子裝風流的紈絝子弟,二煩文縐縐的白面書生,此人不巧全佔了。
祁決隨手接過男子遞來的劍,無視了他滿懷希翼渴望搭訕的眼神。
“不知幾位俠士如何稱呼?”那男子臉上掛著笑,許久未見人回應,嘴角的笑容變得僵硬了些,顯然這樣安靜的氛圍有些許尷尬。
“祁決、白楚清。”白楚清開口解圍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蘇名明禦,白大俠若不嫌棄,喚我明禦便可。”蘇明禦自覺找到了最好說話的人,忙就坡下驢,將談話的目標轉移到了白楚清身上。
“已近晌午,蘇少俠是否要與我等一同用膳?”白楚清一如既往地客氣。
“也好,蘇某出門不幸,臨近北冥又被搶劫一空,恐怕不光今日,之後還要多多叨擾諸位,還望各位大俠不要嫌棄蘇某。”蘇明禦依然故我的不客氣。
“相逢即是有緣,我們霧山派向來樂於結交江湖俠士。舉手之勞,蘇少俠不必多禮。”白楚清禮貌回道。
祁決皺了皺眉,一旁的常碩早將乾糧遞給蘇明禦,出言喚道:“少俠。”
“哪裡,哪裡,不過是區區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男子罷了。”
常碩聞言哧地一笑。
祁決施施然睜開眼,欲言又止地看著蘇明禦。
蘇明禦輕笑道:“祁兄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沒什麽,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話:人一旦不要臉,一切都好辦起來了。世間萬物為其大開其門。”
蘇明禦:“是很有道理,可惜我沒練會過這般的厚臉皮,不然早就財運亨通了。”
“蘇兄自謙了。”祁決道。
白楚清看著兩人之間陰陽怪氣的氛圍,頭一次發現原來世上竟真有人生來便是不對付的,萍水相逢也能一見如故的嗆上話,實屬孽緣。
蘇明禦接過乾糧後便異常乖順地不與祁決嗆話了,仿佛知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
白楚清遠遠地看了蘇明禦一眼,低聲道:“他渾身上下的內力甚至不及霧山派一個外門弟子,許是真迷了路來尋個照應,何必如此爭鋒相對。”
“尋照應?”祁決輕笑一聲。
“他自己早就備好了一切,怕是要辜負你的好意了。”祁訣的目光悠悠落到了他手中的折扇上:“這把扇子的材質世間少有,想來不是扇風這麽簡單。”
祁決的聲音提高了些許,恰好能傳進蘇明禦的耳朵裡。
蘇明禦並不在意祁訣話中的猜疑,將折扇隨手遞給他:“家父怕我一人出入江湖會有危險,故將此把機關扇贈予我,可惜我對它的研究還不夠深入,一直沒派上什麽用場。”
“他那麽擔心你,沒派人跟著你麽?”
蘇明禦:“一個男人若是一直活在旁人的庇護之下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看不出,你還挺有志氣。”
“人窮志短,在下家宅窮得只剩下錢了,自然長志氣。”蘇明禦的話接得很快,仿佛不需要經過大腦思考,半開著玩笑就敷衍過去了。
祁決心想,這人一會兒說自己臉皮薄財運不濟,一會兒又說家裡窮得只剩下錢,真就想到一出是一出,嘴上沒一句實話。
祁訣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將折扇遞還給他。蘇明禦解開隨身攜帶的行囊,姿勢美觀地繼續食用午膳,看上去斯文的很。
那狀態仿佛在享用什麽大餐,幾塊薄餅也被他吃得異常香甜。
用完膳後,蘇明禦慢慢悠悠地湊了過來,可能是因為吃飽喝足的緣故,他的目光帶著種懶洋洋的暖意。
“祁兄能於數米之外不偏不倚地刺中我的衣角,真是好身手。”蘇明禦整個人跳脫的很,說話的語調卻總帶著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迂腐的書生氣。
“你怎麽知道我沒偏?”
祁決的笑聲輕微得近似呼吸聲,但蘇明禦還是聽到了。是那種類似於招貓逗狗的笑聲。沒什麽惡意,卻天生自帶半分輕蔑。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頭,正對上祁決平靜而又專注的視線。
“你又怎麽知道我想射的究竟是什麽?”祁決說話的聲音並不響,卻有一種讓人安靜的力量:“所謂偏與不偏只不過是和你最初的目標做的一次對比罷了。”
蘇明禦短暫地怔了兩秒,很快便回過神來,故作驚訝道:“莫非祁兄想射中的是我的心?”
祁決挑眉看他,蘇明禦含羞帶怯地回看他。祁決終於明白了蘇明禦臉皮的厚度,不再與他一爭高下。
“可惜偏了幾寸。”祁決收回了視線,毫不避諱地按了按他的心臟,“只能先讓蘇兄替我保管了。”
蘇明禦能感覺到祁決手心裡的熱度透過輕薄的衣料傳來,與之而來的,還有那顯而易見的警告意味。
祁決不再與他搭話,合上眼去見了周公。
一時間四周變得冷清起來,隻余微風拂葉而過。
“當世劍道第一高手,的確應該害怕。”蘇明禦望著祁決帶著三分警惕的睡姿,摸了摸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臟:“不怪你喔。”
第3章
實不相瞞,我對祁兄一見傾心
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異香,似雨後清新的露水,悠然空闊。
待休息完眾人起身,蘇明禦已不再堵著祁訣搭話,白楚清領著眾人出山,轉悠了幾個時辰卻又回至原地。不知從何時起,林中漫起了淡淡的薄霧,方向更難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