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禦拖著鎖鏈坐到乾草上, 額頭的溫度開始直線攀升起來。
葉暄文魂不守舍地走在過道上,任雲霏遠遠地望見了他, 走至他的跟前:“怎麽了你?”
葉暄文抬頭望了他一眼,眼裡是隱隱的水光:“任師兄,祁大哥他有喜歡的人了。”
“你是說白楚清嗎?”任雲霏道:“聽說白楚清叛教……”
“他喜歡的是蘇明禦。”葉暄文打斷他的話道。
“怎麽會, 你應該是猜錯了。”任雲霏不可置信道:“當初蘇明禦被關在萬國光寺下,他也同意了。”
“可我從沒見過他那麽在意過一個人。”葉暄文啜泣道:“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他對待我跟普通朋友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在他心裡, 我大概還比不上他的師兄師弟。”
“你胡思亂想些什麽呢。”任雲霏摸了摸葉暄文的腦袋:“在意也可能是內疚啊, 蘇明禦先前和他應該也算朋友吧。”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喜歡, 喜歡這種東西是會變的。他今日喜歡, 明日說不定就不喜歡了。”任雲霏道:“蘇明禦待在牢內, 保不齊明日就命喪黃泉, 祁決這個人雖然孤傲冷情了些, 但他從來都是個堅守底線的正人君子。和邪教的教主混在一起,你讓他如何向霧山派的師尊師長們交代。”
“嗯。蘇明禦是邪教的教主,祁大哥不會和他在一起的。”葉暄文抹盡了眼角的淚,輕聲呢喃道。
牧德爾在萬國光寺待了好幾天,終於準備離開此寺。
寺內的佛門弟子將他房內閑置的東西收了起來。
牧德爾詢問道:“小兄弟,怎麽不見蘇教主。”
那個佛門弟子道:“你見他做什麽?”
“我在這裡也沒什麽朋友,他救過我一命,我此去波斯,便再也不會回來了,總要先和他告個別。”
“告別是嗎?”佛門弟子道:“他被關在牢裡呢,估計我們方丈不會讓你見他的。”
牧德爾心中一驚:“他不是救過你們嗎?”
“我們方丈也是擔心他會為禍武林,不得以才這麽做。”佛門弟子答道。
“先別收拾了。”牧德爾出聲道:“我忽然想起我還有要事未辦,再住幾天。”
“好。”佛門弟子放下被褥:“牧施主我先走了。”
“嗯。”牧德爾沉聲道。
蘇明禦靠在牆邊,汗水順著他的鬢發往下滑落,指尖因脫水變得虛白。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牢門忽然被人打開,祁決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素白的內衫,肩上還有點點細雪。估計是沒來得及回房就趕來這裡了。
“我去山下藥房買的藥,不知道對百花丹有沒有作用。”祁決將一壺藥遞給蘇明禦,清聲道。
蘇明禦伸手接過,盯著壺蓋看了幾秒。
“沒有碗,將就著喝吧。”祁決以為他是在遲疑這個。
蘇明禦將外衣遞給祁決。
“不用。不冷。”祁決靠在距離蘇明禦不遠的牆側,他曲起腿,手搭在膝蓋上。
即便沒有刻意地保持距離,蘇明禦也能感覺到祁決對自己的態度並沒有緩和多少。
蘇明禦伸手搭上祁決的手背,他手背上的皮膚冰涼成一片。
祁決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沒抽回去。
他也不知道蘇明禦還發著燒,哪來的這麽大力氣。
“不要得寸進尺……”祁決的話還沒說完,就感受到蘇明禦更加得寸進尺地將外衣披到自己的身上,側身抱住了自己。
短暫的溫暖讓祁決一時間忘了下話,他被抱得心煩意亂,沉默片刻,看著蘇明禦道:“你又發情了?”
祁決說得直白,蘇明禦本就發著燒,此刻更覺身體虛熱了起來,抱著祁決的力道也小了幾分。
祁決借機推開蘇明禦。
蘇明禦沒有昨日的記憶,卻記得祁決帶著葉暄文來到了這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丟了多少臉,這個「又」字讓他的心更加惴惴不安起來。
蘇明禦怕丟臉,怕真正意義上的丟臉。他不太相信任何人,並且極其害怕難看。
高燒讓他心中不安的情緒愈發強烈,蘇明禦聲音喑啞道:“你來見我,為什麽要帶著葉暄文,你明知道我不想見到他。”
“他是跟我過來審訊白須老妖的。”祁決回道。
“所以如果不是因為白須老妖,你根本不會來見我。你昨天發現我毒發只是個意外對嗎?”蘇明禦的聲音輕得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祁決沒有回話,蘇明禦又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給我送藥?我死了你不是更加安心。”
蘇明禦想起葉暄文,整個人都有些不受控制:“你把我關在這裡,我遲早有一天會出去,你就不害怕麽?”
“就算是路上遇到的陌生人躺在地上,我也會去救他。”
“所以我在你心裡也只有陌生人的份量了是嗎?”蘇明禦聲音澀然道。
“你發燒了,我不想和你吵架。趕緊把藥喝了,我要回去了。”
祁決的話語很平靜,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蘇明禦的心卻徹底冷了下來:“的確,你之前能不喜歡白楚清,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你同樣也能不喜歡我。”
祁決的拳頭漸漸收緊,冷冷地說道:“你明明知道他做了什麽。”
“他背叛霧山派,還親手殺了藥宗弟子。而我為了拿到紅戮的機關圖紙,從頭到尾都在欺騙你的感情。我和他又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