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沒用上那口碗, 蘇明禦挨著祁決黏黏糊糊地喝完了那壺酒,還得意洋洋地說省去了洗碗的功夫。
“我更願意洗碗。”祁決毫不留情地說道。
“祁哥哥就喜歡提起褲子不認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蘇明禦委委屈屈道:“剛才不是還喝得很開心。”
“你的比喻可以更離譜點。”祁決動了動大拇指和食指, 捏了捏蘇明禦的臉。
他收起桌上的碗, 簾帳外傳來些許動靜, 片刻後,幾縷陽光順著被掀起的簾帳照進帳內的白石地上。
為首的將士看向蘇明禦的書生打扮, 道:“牧將軍已派人去騰置軍帳,這位公子請隨我來。”
祁決道:“不必了,他跟我睡。”
那個將士看了看他, 道:“祁少俠和這位公子交好也無妨,不過我們這裡還有幾處空營, 不用委屈你們擠在一塊。”
“哦,這位弟兄你誤會了。”蘇明禦客氣地答話道:“在下手無縛雞之力,若獨自一人入睡, 一旦發生敵情,必然命喪刀劍之下。在這裡有祁兄照應著我,也好安心些。”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強求了。”
那將士說完後退了出去。
祁決看了蘇明禦一眼,道:“說謊也不打個草稿。”
“我這也是為了哥哥的清譽著想。”
祁決聽了他這番話, 以為他真的在意這個:“我既然說了你跟我睡, 就不在意別人說什麽。”
蘇明禦手上的動作略一停頓,他摩挲了下指尖, 轉身繼續幫祁決生起了爐子。
邊關條件不算好, 祁決一個人睡的時候直接睡在木板上, 但現在有了蘇明禦, 他不確定蘇明禦能不能適應, 還是在木板上鋪了層薄薄的褥子。
雖說住一間,傍晚時分,幾個將士還是幫忙添置了一張木塌。
蘇明禦解開衣帶,甩在那張空置的床塌上。
塌前的青燈昏暗,帳外還有依稀說話的聲音。
祁決靠在塌前,被褥被他的膝蓋支起一個弧度。他的手隨意地搭放在膝蓋上,似乎在想事情。
牧雲深要等邊關稍稍穩定後才能護送李覽進京。
在這期間就算有戰事也不會讓李覽陷入險境,除非煙雲城失守,此地的軍營被敵軍突襲。
祁決自然不會做有損大梁國土之事。
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李覽,還需等待時機。
蘇明禦掀開被角,鑽進被裡,只有靠近祁決的那一側有點溫度,床沿冷得像附了層薄霜。
“祁哥哥,抱我。”蘇明禦在祁決耳邊道,卻不等祁決行動,自己傾身摟了過去。
祁決依言抱住了他,道:“也沒那麽冷。”
“你怎麽那麽愛撒嬌。”雖是抱怨,祁決的聲音卻顯得又綿又軟,浸滿了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愛意。
“因為很溫暖。”蘇明禦窩在祁決的懷裡動也不想動,懶洋洋地吐出了這個理由。
“溫暖?”
“嗯。”蘇明禦低聲應道,語氣裡近乎是帶笑的:“祁哥哥的懷抱很溫暖。”
“我很喜歡。”蘇明禦輕聲說完,錮著祁決腰間的手漸漸收緊,順勢在他的嘴角親了一下。
祁決的耳根微微發紅。
“也只有你覺得我的懷抱是溫暖的了。”祁決殺過不少人,雖然都是些大奸大惡的人,但殺過人的人心腸就是冷的,他早已自覺不是溫良之人。
“難道不是嗎?”蘇明禦輕聲問道,卻不指望他回答。他用力捏了捏祁決的手指:“祁哥哥是覺得自己的殺業太重嗎?那我的懷抱應該也是冷的,祁哥哥感覺冷嗎?”
蘇明禦溫熱的氣息噴吐在祁決的耳畔。他的眼睛似漾著璀璨了萬年的星光,卻並不喧騰。
反而顯得很靜謐,仿佛一個宏大而平靜的夏日夜晚,青草散發著泥土的芬芳。那亙古不變的味道,令人安心。
“不管你殺業有多重,我都會保護你。”蘇明禦擁緊了祁決,承諾竟也說出幾分訣別的味道:“哥哥,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要相信,你是我在世上最想護住的人。”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的懷抱是冷的。”
“嗯。對你,它一輩子都會是溫暖的。”祁決輕聲應道。
蘇明禦覺得自己今夜像醉酒了般,身體微微有些發燙,酒酣耳熱之際,鼻間卻一直縈繞著祁決身上清冷的味道。
它並不突兀,溫柔地包裹著自己,溫暖又熟悉。
直到太陽升起,還有種恍惚是夢的錯覺。
醒來時,祁決已不在帳中。
雖說除掉李覽要等待時機,但等待的過程中到底會心有掛念,祁決醒得格外早些。
他親了親蘇明禦的頭髮,小心翼翼地步出帳外。
天高氣冷,禦林軍護衛在遠處的營帳內遠遠地望見了祁決:“大清早地起來了,怕不是鬧什麽別扭了。”
“昨晚半夜的時候,他們的帳裡有啥動靜嗎?”李覽問道。
“沒,沒什麽。”禦林軍護衛先前被祁決這麽一警告,心裡還泛怵。加之練武之人內力深厚,離得太近了會被察覺。他昨夜只在幾米開外聽了一耳朵,什麽也沒聽見。
不過如果發生那種事情,動靜應該挺大的。禦林軍護衛確信他們之間什麽也沒發生。
“這就奇了怪了,他們非要一個帳篷裡睡覺,我還以為有什麽關系,難道真因為新來的這個書生文弱不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