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禦的回答本是祁決最想聽到的,如果祁決的腦海裡沒有那段記憶的話。
當初他在聖明教分舵的機關樓的地道下見到過那座石碑。石碑上刻著前朝的文字,隻與當朝有些許輕微的差別。
碑上文字的大意是感謝為搭建這座機關樓所貢獻人力物力的人,其中就有藩王和親王的名諱在列。
那名單他偷偷記下過,其中最顯眼的地方寫著親王蕭喻。
祁決不知道是自己的聯想太豐富,還是聖明教和前朝本就關系密切,蘇明禦又是聖明教的教主。
祁決覺得自己的腦海從未如此混亂過,遙遠的記憶忽然間浮現了出來。
……
“小決,你知道嗎?京城裡有個孩子和你差不多大。那孩子在機械製造方面真是個……天才。但凡你對機關術感興趣些……”
“既然他那麽強,爺爺你找他做你徒弟吧。”祁決小豆丁般的身影在一箱兵器裡挑揀著,漫不經心地道:“誰能拒絕我們天下第一的大機關師呢。”
“皇室貴胄,還是少沾惹為好。”祁聶摸著胡須搖頭輕歎道:“印象裡那孩子嬌氣的很,摔了一小跤都要讓他的母妃抱抱。”
“是麽?”祁決隨口應道,他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向來不會多問,轉身練劍去了。
……
祁決的臉色沉了下來,如果這塊玉佩是蕭喻的信物,那麽蘇明禦,他和蕭喻認識嗎?他們之間又是怎樣的關系?
一種可怕的猜想浮現在祁決的腦海中。
如果真是這樣,蘇明禦隱藏得也太深了,和現在在自己懷裡撒嬌的是同一人嗎?
祁決的心情有些複雜。
“哥哥。”蘇明禦叫了祁決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不滿地用手指蹭了蹭他的手背。
“我就隨便問問,別緊張。”祁決仍未完全從思緒裡抽離,牛頭不對馬嘴地安慰道。
“哥哥,你敷衍我。”蘇明禦委屈道。
祁決低頭親了他一下,柔聲道:“沒有。”
蘇明禦用手指輕輕戳了戳祁決的腰:“那哥哥你在想什麽,都不跟我說。”
祁決揉亂了他的頭髮:“我什麽都跟你說,以後是不是用膳如廁都要跟你匯報啊。”
蘇明禦的聲音輕且模糊,像不好意思似地道:“可以啊。”
“可以什麽啊可以。”祁決哭笑不得道。
蘇明禦的頭髮微微翹起,不滿地嘟囔了聲。祁決看著他那顯得有幾分慵懶的發絲,心情有些微妙。
只能強迫對自己說這不過是自己的猜測罷了。
夜色漸微涼,操練的將領們回到了各自的營帳,滎水城內鮮少的幾戶人家亮起了稀微的燈光。
牟商平還在研究明日的攻城,帳內燈火未歇。
蘇明禦將蕭皇室的玉佩收了起來,這塊玉佩本是用來防止淮昭和牟商平沒認出自己,沒想到卻引發了這種意外。
看來這幾日還需得小心行事。
次日,軍隊從滎水城出發,有牟商平在前方開路,汴水城和泗水城很快就被攻打了下來。
期間,蘇明禦和淮昭、牟商平抽空商討了片刻,打算用李覽當托辭找個時機將五萬人馬調遣回皇城。
此次攻城雖早就準備,卻仍傷亡慘重,光安頓人馬就用了整整五日光景。
調遣回京的指令是在第五日的午後頒布的,李覽聽到這一消息時,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雖然淮昭和牟商平嘴上說得好聽,是幫自己奪回皇城,可他們從未和自己商量過,甚至連提都沒提過。
李覽雖愚昧,仍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好像自己只是個標記,是個能被隨時抹去的符號。
沒人關心自己,更沒人在意自己的死活。
他悶頭大睡,夜半猛然驚醒,腦海混沌一片,仿佛已經和自己的身體離了魂。
次日,淮昭專門做了頂轎子抬著李覽走,牟商平留下來繼續守著邊關。
李覽戰戰兢兢地坐進轎內,前路遠而漫長。
清翎凡另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情無涯和暮空城兩人默默跟著大批人馬回京。
李覽雖然沒和祁決正面打過交道,卻時常看見他的身影。那身影淡逸纖白,自有風骨。如李覽這般做賊心虛之人只會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禦林軍護衛看出了李覽心中的不安,道:“我看這蘇公子是不打算幫我們了,那日我進帳內給他們送薪柴,祁決正在幫他從餅糊裡一點一點地往外挑芫荽,足足挑了半個多時辰。”
李覽:“……”
“就是尋常人家的丈夫也鮮少有這麽體貼的,更何況祁決還是個世家公子。”禦林軍護衛輕歎道:“是人都有三分感情,蘇公子以後就算跟著祁決過活也不愁吃穿,何苦費心勞神地幫陛下您呢。”
“那該怎麽辦?”李覽面色慘白道:“如今再給祁決下迷藥,他一定會提高警惕吧。要不我們找個時機逃了?”
“陛下能逃哪去,此地荒山野嶺,怕不是還沒走出這大山,就餓死在半路上了。”
“祁決會不會不敢對我動手。”李覽無計可施,只能自我寬慰道:“我們不是還有淮老將軍嗎?”
“陛下真的覺得淮老將軍可以保障你的安全嗎?”
李覽被戳中了內心深處的疑慮,如果是牧雲深,他的忠誠毋庸置疑,但如果是淮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