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這一切告訴我,不怕我狗急跳牆嗎?”祁決道。
蘇明禦很想笑,祁決到這一地步還在給自己甩包袱,他大概很期待自己說哥哥為什麽要形容自己是狗吧。
這個台階鋪得真好,只是他再也不能順著下了。
“你不會的,因為你舍不得。”蘇明禦冷著聲重複道:“不要再來見我了。”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祁決的臉色很是憔悴,卻仍強撐著道:“你今晚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哥哥為什麽不相信。”蘇明禦清聲道:“你知道我白日裡為什麽對你那麽冷淡麽?因為我不想讓皇叔的人覺得我們很熟,我希望我的皇叔能穩坐皇位,而哥哥你已經加入端王的陣營了。”
“我沒有。”祁決的神色有些難過,他闔了闔眼,道:“如果你選擇支持蕭如鏡,為什麽不相信我會選擇支持你呢。”
蘇明禦怔怔地看著祁決,他不敢相信祁決會說這樣的話。
但他不需要祁決的支持,他可以和祁決共患難,但祁決絕對不能,也不可以和自己共生死。
祁決離開了喻王府。
他一晚上難以入眠,凌晨堪堪睡去,便被客棧旁的爭嚷聲驚醒。
“十擔米,三千文銅錢,少一個子都不行。”一個粗獷的成年男子的聲音異常響亮。
隨後是一陣抽抽涕涕的婦人哭聲:“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十擔米是要了我們的命啊。”
“你們家兩畝田地還嫌收成不好,讓別人怎麽活。交不起就抓你家相公來充軍。”
一陣推搡聲響起,夾雜著叫罵聲和哭泣聲。
祁決蹙著眉揉了揉太陽穴,翻身從床上下來,出了客棧:“我幫她交。”
那官兵收了軍賦,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對婦人道:“也不是我逼迫你,實在是當今聖上的意思,你們平時裡也只有多辛勤耕種了,快要打仗了,往後要交軍賦的日子還多著呢。”
祁決的心沉了下去,就是李覽,當年的軍賦也沒有高得這麽誇張。
蘇明禦為何會願意站在他這邊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蕭如鏡是他的皇叔。
“祁大哥,再過三天便是皇城的燈遊節了。”葉暄文披上外衣,走至祁決的身邊道:“你這些天一直都避著我。”
“我沒有刻意避著你。”祁決的情緒不是很好,連話語都帶著一絲疲憊。
“祁大哥,你是不是已經見過蘇明禦了。”葉暄文道。
祁決沒有回話。
葉暄文知道他們相見的結果一定不太滿意,他斷然不會再在祁決的面前說蘇明禦回去當魔頭去了。只是心中仍不免有些得意。
“祁大哥,如果蘇明禦不願意回來,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如果他不願意回來,我就一直等他。直到他願意回來為止。”祁決道:“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還有,燈遊節我已經有約了,不必等我。”
葉暄文望著祁決離去的背影,想起李玉宣幾日前說的話,他原以為祁決會知難而退,因此沒將李玉宣的話放在心上。
可現在看來,要想祁決自己放棄蘇明禦是不可能的了。
他有必要再和李玉宣談談。
……
原本晚膳過後,蘇明禦基本就待在喻王府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但今日是四年一次的燈遊節,哪怕蘇明禦不感興趣,幾名隨從明面上不說,心裡還是挺想去的。
他們不能放棄看管蘇明禦的任務,便找了個借口拉上蘇明禦一起遊夜街。
也正因如此,他們對蘇明禦的看管稍稍松懈了些。
蘇明禦在街上走著,忽然察覺到有人靠近了自己。
還未回過神來,祁決拉著他至了個偏巷,蘇明禦道:“祁哥哥要說什麽抓緊時間,我要盡快回去了。”
祁決壓低嗓音道:“十擔米,三千文銅錢,一戶人家的軍賦就高到這種地步,這就是你說的合適的人選,蕭如鏡比李覽好多少?”
“哥哥,你別管我了。”蘇明禦低沉著聲音道,想往外走。
祁決強忍住心中的不快,道:“我不是在怪你,可是你為什麽要……就為了那個位置嗎?”
“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沒有。”蘇明禦道:“這世上哪來那麽多的苦衷,哥哥,別再管我了。”
祁決不知道為何自己的預感那麽強烈,蘇明禦一定有事瞞著自己。
巷外的聲音熙熙攘攘,這裡卻安靜得可怕。
“我帶你離開這裡好嗎?”祁決看著蘇明禦的眼睛道:“如果你改變不了,我帶你離開這裡好嗎?”
祁決的聲音帶著一種極大的痛苦,竭力平靜道:“我帶你去沒人的地方,算我求你了。”
蘇明禦很心動,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分裂成了兩半,有一半的靈魂就要答應了。
他知道自己管不了,沒有能力去管,哪怕幾百個自己也填不上這個死局。
命運的按鈕掌握在蕭如鏡的手上,他能讓整個旻城乃至整個蕭國生則生,死則死。
但他不能不管,他想填上一個自己,如果改變不了這個死局也就算了。
但絕對不能再填上一個祁決。
祁決捧著蘇明禦的臉,湊上去吻蘇明禦,他吻得很認真,蘇明禦的反應卻很冷淡。
祁決拉過蘇明禦的手,用盡最後的勇氣說道:“跟我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