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清衍手上這人,仿佛被妖魔鬼怪吸幹了身上所有的氣血,留下一副皮包著一副骨架。
掙扎間阿衾的蓋頭掉落,一張酷似周清衍的臉顯露在眾人眼前。
全場嘩然。
景王的“新娘”骨相幾乎和周清衍一模一樣,只可惜瘦得脫了型,臉色灰白眼眶凹陷臉頰瘦削。
繞是楚恆也得歎服一句確實像,這人再胖上一些難保別人不會認錯——不過他不會認錯。阿衍是他在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阿衾看見抱著他的人是周清衍之後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隨即他仿佛總算覺得自己處在安全的地方,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阿衾!快去叫太醫!”燕恪連忙就想上前,突然被一個侍女跪地攔住不得已停了下來。
那侍女什麽話也不說隻不斷磕頭,任旁人怎麽說也不肯離開。
燕恪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黃公公歎口氣道:“殿下,現下給侍君治病要緊。”
燕恪臉色有一瞬間的悲傷和茫然,但很快回過神來:“是,是。周大人,他是你兄長,可否請你抱他過去?”
景王嘴裡說出“請”字比日月同框還要不可思議,可想而知阿衾在他心中的分量。
阿衾這副長相,不是他五服之內的親人都說不過去。
楚恆站到周清衍身後。阿衍是他在街上見到了流浪兒,被他撿回家時不知自己姓甚名誰親族在哪兒,時隔那麽多年居然在景王府遇見了親族。
楚恆瞧了一眼周清衍懷裡那人,眼神有些複雜。
他方才沒認出來,這會兒看得仔細了才認出這是他之前一直想找的人。
阿衾,柳衾,三年前流風回雪的頭牌花魁,也是他與周清衍的救命恩人。
怪不得當初柳衾會冒著被斬首的風險將他們二人藏在流風回雪中。
寢殿。
燕恪府上的禦醫把了脈道:“王爺,侍君的癔症下官實在無藥可醫。”
“癔症無藥可醫,他為何會瘦弱至此?”周清衍沉聲問道。癔症發作時瘋癲尚可理解,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虛弱成這樣呢?
禦醫是見過柳衾本來面貌的,心裡吃驚王爺居然真的把侍君的親人找來了面上規規矩矩地道:“侍君已經有三月有余咽不下吃食,隻得喝些湯水勉強維持。”
人不是神仙,老天爺是最公平的。甭管你是皇親貴族還是街邊乞丐,沒了那口糧食左右撐不過七日。
楚恆一隻手搭在周清衍肩膀上,後者閉上眼半晌複又睜開,感覺自己混沌的心神清明了些。
周清衍看著楚恆。他抱住柳衾的瞬間心頭湧起的熟悉感已經真真切切地告訴他這是他兄長,哪怕沒有這副相似的容貌也錯不了。
但周清衍不知他為何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有個兄長,甚至一度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好在楚恆一隻手壓下了他懸空的心神。
周清衍下定決心道:“景王殿下。”
燕恪轉頭看他。
周清衍道:“既然您說他是我兄長,那我今日便把他帶走。”
燕恪脫口而出:“不可能。他是我的!”
周清衍略挑了挑眉。
黃公公和禦醫都是一臉的為難之色。柳衾的癔症是殿下一手造成的,這也導致了柳衾只要見到殿下病情只會加重。
一個月前柳衾發病發到險些生吞了陶瓷片,千鈞一發之際被攔下來,割傷了自己也割傷了殿下。
黃公公這才趁機提出讓周清衍來牽紅綢,或許能給侍君換一個更適合養病的地方——住在王府好好的一個人都被磋磨成什麽樣了。
千算萬算,算不到殿下不願意放手。
燕恪:“我與他拜過天地就是夫妻,他不能離開我!”
周清衍冷笑:“皇家娶妻需得過宗冊不是你一個人能做主,更何況我從未見過哪家新娘這般害怕新婚丈夫。”
“殿下,您對他做了什麽您自己心裡不清楚麽?”
作者有話說:
說好的雙更做到啦!捉個蟲。
第40章 昭和公主
三日後, 燕恪書房。
丫鬟端上了一碗熱茶道:“殿下,侍君醒了。”
燕恪手刹那間握緊,語氣隱約透出不穩:“白輕舞可有去找他麻煩?”
丫鬟聞言小聲道:“黃公公派人看著她呢, 決不讓她靠近侍君。”
燕恪點點頭:“他, 可有說些什麽?”要是小丫鬟心思細膩些就能聽出景王殿下語氣中那一絲顫抖。
“侍君想求讓他離府。”丫鬟深深地歎了口氣,輕聲道。
哢嚓!
毛筆應聲斷成兩截, 丫鬟被嚇了一抖隨後聽見王爺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聲音:“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
一日後柳衾才從黃公公得到了消息——一封休書。
老太監拿著輕薄的宣紙,四平八穩地念著:凡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三年結緣三年有怨,結緣不合, 想是前世怨家, 反目生怨, 故來相對,今日以求一別, 各還本道。願娘子相離之後, 身體漸愈, 無可憂愁。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柳衾稽首以謝隆恩,轉身看見景王府的大門慢慢在他身後, 把這三年來的委屈和繾綣盡數抹去。
柳衾握著手裡一紙休書,竟然一時說不清是在流風回雪做花魁時難熬還是這三年屈辱——一個孌寵居然還能得到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