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恆當場愣住。
他從未想過周清衍想到的是這些。男人放開手把他從床上撈起來摟在懷裡:“哭成這樣,你想要我的命嗎?”
周清衍氣短了一瞬,還沒開口就被楚恆抱著下了床:“你要帶我去哪兒?”
楚恆一聲口哨叫來了犀渠,脫下長袍把人嚴嚴實實地蓋住抱上馬背:“帶你去見爹娘。”
“見過我爹娘,你所有的顧慮,都會迎刃而解。”
作者有話說:
拖了很久,終於改完了。
第37章 真四人行
這一座山是周清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四周茂林修竹, 遠處隱隱傳來叮咚的山泉聲,縹緲的雲霧綽綽地照出楚恆挺拔的身影。
這個地方估計連犀渠都沒來過,楚恆早早地下了馬牽著韁繩在前面帶路。翻過一片泥濘地面前的路突然開闊起來。
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特意開辟出來的路。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大概不會有人相信這個毫無人煙的地方隱藏著一條路, 通到楚氏夫婦的墓地。
那是兩塊青石碑:先父楚越, 先母陳蓮。
周清衍下馬時一個踉蹌雙膝一軟兜頭跪在了墓前。楚恆本想扶他卻晚了一步,索性和他一起跪了下來。
周清衍撫過青石碑, 聲音都在顫抖:“你, 你如何找到他們的屍骨?”
“沒找到。”楚恆沉默了會兒,“衣冠塚,我能找到的東西都在裡面了。”
當年十八歲的楚恆被禁軍追得亡命天涯,能活著就是老天開眼。抄家的大兵一把火燒了整個楚家,屍骨自然是半點也沒存下。
楚恆:“你方才說怕我楚家斷子絕孫?”
周清衍轉頭看他。
“我娘自嫁給我爹郎中就說她不適合生育,我娘求神拜佛十幾年才生下了我。那十幾年裡, 我爹也沒給我添個庶兄庶姐。”
當著他爹娘的面, 楚恆反倒不急了:“你且說, 在我爹眼裡是我娘重要還是子嗣重要?”
周清衍垂眸不語。
楚越是個性情中人,在他眼裡得一白首不相離之人比什麽都重要, 至於楚夫人, 素來是聽相公的。
周清衍輕微地抬起頭去看兩塊碑, 余光不經意間掠過楚恆——男人的眼光至始至終黏在他身上。
楚恆的瞳孔非常深邃,就算什麽也不想乍一看也看不到底,但是此刻男人的眸子仿佛回到了出生的刹那, 清澈透亮——清清楚楚地倒映著周清衍的面容。
他在等。
BaN當著他爹娘的面,等周清衍一個回應。
周清衍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愧疚。愧疚他就像個鼠輩, 得了人家的恩惠卻不肯做出任何回應。
楚恆不想逼他, 隻輕聲道:“今日既來了, 你若願意磕過頭便算拜過高堂, 剩下兩拜之後再補上。”
男人說完就已經先行磕了頭,額頭抵在褐黃色的土地上。
在周清衍看不見的地方,楚恆兩條腿宛如石化,血液仿佛凝在經脈間。這山間不算太冷,楚恆卻覺得渾身都飄著冰雪。
好半晌,楚恆發現身邊突然投下一大片陰影,緊接著一縷柔軟的黑發觸到他冰冷的手背。
刹那間仿佛晨曦乍現春風扶欄,五顏六色的鮮花開在漫山遍野,嫩柳抽出了纖細的紙條,山間小鹿跳動,泉水叮咚。凝固的血液重新在經脈間流淌,楚恆直起身時臉頰通紅。
兩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很久,直到楚恆輕笑一聲。
周清衍下意識去瞟青石碑,楚越兩個大字正對他,仿佛那個孩子氣的男人也在看他。
周清衍突然一陣說不出口的羞惱,仿佛小時候嘴硬說不吃晚飯,到了半夜餓得受不了去廚房偷偷拿了一個蘋果,結果被楚越抓了個正著。
蘋果本人上前一步將他整個人抱住,下巴恰好放在周清衍的肩膀上:“拜過高堂可就不能耍賴了。”
很好,這個蘋果還是顆黑心果。
周清衍閉上眼半晌複又睜開,雙手抬起緊緊抱過楚恆的脖子:“本公子向來言出必行。”
黑心果又怎樣,他喜歡。
楚恆癡癡地笑了半晌,最初還只是下巴在周清衍肩膀上輕微地抖動,逐漸變成了摟著周清衍腰的兩隻手都在抖,最後直接笑彎了腰。
周清衍“嘖”的一聲:“沒完了。”
“回去吧。”周清衍輕微打了個冷戰,“天都黑了。”
楚恆正想拉著他往回走,余光猝不及防向下一瞥頓時愣在原地眉峰緊蹙:“腳怎麽流血了?”
周清衍這會兒倒樂了:“才看見呐。”
只見周清衍兩隻腳上鞋襪都沒穿,好在褲子比較長遮住了後跟和小半腳背,剩下的腳背露在外面凍得青白,鮮紅的血從腳底滲出來。
看起來頗為淒慘。
周清衍是素來不在乎這點小傷的,甚至饒有興致地動了動腳指頭。這麽一動,血反倒流得更凶。
“別動。”楚恆輕叱一聲,心裡湧出濃濃的懊悔,一路上竟也沒察覺,自己的眼睛是瞎了麽?
男人摟過周清衍的腰打橫把人抱起來,後者被嚇了一個激靈連忙去拍他的背:“一點小傷,我沒事。你放我下來。”
剛拜過高堂就被人抱著走,傳出去旁人還以為楚恆才是夫君呢。
楚恆心疼得要命,眉峰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疼不疼?”
楚恆有多見不得周清衍受傷,周清衍就有多見不得楚恆皺眉,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手上那點子抗拒的動作也歇了:“不疼,別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