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怯懦地笑了笑:“各位貴人,我們的村子就在前面,每家每戶都有空房能住人,一人只需十個銅板,比客棧便宜還暖和。”
說了半天,敢情是來招客人的。
那中年女人見狀立刻又說:“我們村裡大多都是寡婦和孩子,威脅不了各位貴人。您就當行行好,允我們幾個錢財。”
“都是寡婦?當家男人呢?”問話的是杜如異。
中年女人眼圈紅了大半,小聲說:“被朝廷征去修城牆了,年前朝廷有官老爺來說人累死了。屍骨也不見半點。”
“我家中沒有田地可種,只有幾間舊宅,有人經過便豁出臉皮求貴人們賞些銀錢。”
周清衍道:“阿薔,給銀子。”
阿薔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周清衍的方向,道了聲“是”,隨即取了幾兩碎銀雙手交在那婦人手中:“咱們不住房子,我們主子心善,你拿好了。”
婦人千恩萬謝,拉著女兒走了。
碎銀不多,落在婦人眼裡也算不少。中原有句古話“鬥米恩,升米仇”。銀子給多了,這婦人保不保得住是一回事,只怕心裡生了貪念。
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都懂得這個道理。
夜幕降臨,周清衍坐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一隻腳曲起,手肘撐在大腿上,手掌撐著自己的下巴;另一隻腳隨意地搭著,火光照得他臉上一片瑩黃。
這個姿勢襯得他很像個對酒當歌的天涯浪子,一人一劍走天下,遇不平當斬,奉仇怨即平,魑魅魍魎皆一劍湮滅,此後彩徹區明天朗氣清。
杜如異看著周清衍總覺得這人就應該是她想象中的模樣,沒忍住將心裡話告訴了楚恆。
後者聽完淡笑,目光落在周清衍身上:“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只是魑魅魍魎太多,一劍斬不完,所以才需要他。
這位滌蕩天地的大英雄輕輕舔了舔舌頭,用十分期望的眼光盯住楚恆:“今日吃烤兔,我可以放些辣椒嗎?”
“不行。”可惜楚大少爺不吃這一套,“可以多放些醬料。”忌辛辣忌酒,方伯所言如今句句都被楚恆封為聖語。
周清衍心中知道楚恆是為了自己,再說逞一時口腹之欲疼起來自己也不好受。罷了,忍了吧。
周清衍想得很美,豈料剛一進帳篷,心口傳來一陣劇痛——那痛突然起來又猛烈異常,他頃刻間沒能撐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摔大概是摔傷了周清衍那顆脆弱的心臟。
周清衍無聲地張了張嘴,疼得臉色有些扭曲。
楚恆還在外面和底下人商議明日的安排,一進來被周清衍嚇得面無血色:“阿衍!”
男人將周清衍小心地抱起,後者手緊緊抓著楚恆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息許久,方才斷斷續續地道:“沒,沒事。我方才,沒站穩。”
“子······”
周清衍話還沒說完,楚恆就已經朝外面叫了一句:“來人,備藥浴。”
此藥浴非彼藥浴。這個藥浴的配方是方伯在途中才研製出來的,藥性極其溫和,一方面緩痛,另一方面舒緩心臟。
周清衍這顆心,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靜止不動了,舒緩是個好法子。
楚恆把人抱到床上,倒出一顆藥丸小心喂他吃下,臉上焦急之色絲毫沒有消退:“如何?可有好些?”
周清衍深呼吸好幾下才覺得喘不上氣的感覺減弱了些——能喘上氣就證明藥丸起效了。
雖然心口痛得他想一榔頭打昏自己,但周清衍不願讓楚恆更難受,便勉強勾出一個笑:“好,好多了。”
“別說話。”楚恆捂住他的嘴讓他能休息會。
“為何外面無人應答?”楚恆腦中警鈴大作,突然意識到一些不對勁,剛站起轉身,背後傳來一身壓抑的痛呼。
周清衍一口心血灑在雪白的錦被上,觸目驚心。
周清衍隻覺得頭暈腦脹,方才艱難地喘氣如今變得更艱難了。
不對,這帳裡不對勁。
周清衍剛想撐起身子,心口的抽痛差點讓他昏倒在地。青年猛地一咬舌尖,伸出四指用力按住心口。
血腥味蔓延在口腔中,周清衍神志方才清醒了不少。他盡量閉住呼吸,拉過楚恆的衣袖。
楚恆寬大的手掌捂住他的口鼻:“帳裡有迷煙,只怕外面我們的人也已經中了招。”
說著說著,帳篷外面倒映出一大片閃爍的燈光,緊接著是四面八方悉悉簇簇的腳步聲。
周清衍一咬牙,偏偏在這個時候!
“那幾兩白銀怕是白費了。”周清衍喃喃自語。
第52章 劫匪
周清衍此番帶出來的人裡, 又銳兵精甲的侍衛武功高強的侍女,唯獨方伯和柳衾沒有武功傍身,但武力應該是綽綽有余。
這一路走來也沒遇見不長眼出來打家劫舍的人, 偏偏在江南東路的地界中了招。
怎麽, 這以前也沒聽說江南東路民風彪悍。
一行人的飲食都是大鍋飯,也就傍晚時的考烤兔周清衍被楚恆管著沒動一口, 而楚恆則是秉著“你不能吃我陪你”的態度也沒動, 隻熬了些白粥。
如今整個隊伍只剩他們二人還清醒著,證明是烤兔出了問題。但,烤兔為何會有問題?
不過現下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周清衍勉強調息了片刻,緊接著手掌一撐床鋪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