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韓繞了一大圈後知後覺地拐回正題,一臉高深莫測:“宮宴結束後,四皇子不是被杖責後禁足了嗎?”
周清衍一點頭:“嗯。”
“沒過多久昭和偷偷出宮去了三皇子府。”江旭韓說。
周清衍不由得皺起眉,燕昀和燕霏素來交好,若說偷溜出宮去四皇子府倒也算正常,怎的去了三皇子府上?
三皇子的府邸和燕昀的府邸可是離了十萬八千裡。
江旭韓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這之後可就好玩了,昭和公主去了三皇子府上也不好好走門,鬧死鬧活地非得爬牆去賞魚。”
三皇子燕冀的府邸上有一處極其漂亮的池塘,只要一撒上魚食就能看見萬鯉爭食的奇景。
“這一個不小心,就從牆上栽下來直接摔在了池塘裡。”江旭韓說到這兒情不自禁地挑起眉,“好在周圍人不少。奇就奇在昭和公主醒來之後一直聲稱自己在池子裡遇見了一個容貌非凡的男人,一定要嫁給他,誰勸都沒用。”
“宮宴才結束沒幾個時辰,昭和公主已經嚷嚷得大半個三皇子府都聽見了。公主身邊的人拗不過只能去找那個男人是誰,你猜猜是誰?”江旭韓將前因後果敘述了一番,這才問出重點。
周清衍聽了一大圈心中疑慮頗多,但是此刻已經隱隱理出了些許頭緒:“雲麾將軍?”
“聰明!”江旭韓猛地一拍桌子,好在屋子裡剩下的兩個人都沒被嚇到。
楚恆見周清衍眉頭緊鎖,微歎氣:這朝廷就沒有一刻是消停的。
從三品雲麾將軍顧槍雲,容貌俊朗年少有為,正是翩翩少年郎,按理也配得上昭和公主。
但是這其中有兩個最大的陷阱:一為顧槍雲是趙相的義子,二為昭和公主的生母姓魏,正是魏相的嫡女。
若是昭和真下嫁顧槍雲,相當於趙魏兩相成了親家,嘉興帝任命三位宰相本就是為了分權,這麽做不是活生生往嘉興帝心口插刀子麽?
嘉興帝寧可把燕霏嫁給周清衍也斷不會讓她嫁給顧槍雲。
周清衍不知不覺間生了一背的冷汗,猝不及防間冰冷的手被某個溫暖乾燥的掌心包圍,楚恆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指:“我讓人拿個湯婆子來?”
楚恆很見不得周清衍眉頭緊鎖的模樣,若按他的想法:既然此事沒有牽扯到無影閣和周清衍,那便當個笑話看。
左右都是狗咬狗,有戲看也不錯。
可是周清衍明顯不願意置身事外。
此事乍一看是燕霏一個人的獨角戲,實則牽扯的人極多。周清衍太了解嘉興帝了,這個皇帝治國的謀略不見得有多高深,但卻極其多疑謹慎。
明眼人只要仔細一琢磨都覺得這件事對魏趙兩相最有利,那麽害得昭和落水的凶手自然也就在此二人之中。
嘉興帝不會想到為何燕霏要跑去三皇子府。
燕冀!周清衍眼中寒芒一閃而過,趙魏兩相失了帝心,不就是齊相一家獨大?
這不是個多麽高深的計策,偏偏恰好卡在嘉興帝能看透第一層看不透第二層的地步。
驀地,周清衍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猛地抬起頭:“我出宮後趙相是不是去找皇上了?”
聲音難得得透出幾分焦急。
江旭韓被問得刹那間一愣:“我不知。我剛醒就出來找你了。”
壞了!周清衍咬住下唇,宮宴上兩位丞相心系江南東路的洪災,宮宴結束後一定會去面見聖上。
怕就怕嘉興帝疑心病犯了把賑災之事交給齊均庸。
江旭韓看著周清衍一臉沉重的表情,心底止不住咯噔一下:“清衍你怎麽了?”
周清衍面上搖頭:“無事。宮商,今日多謝你。”
江旭韓自知自己看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說這件事本意只是想讓周清衍知道昭和公主不再喜歡他了。
周府管家一路把江旭韓送出了府。江旭韓冷不丁被外面的錦衣衛嚇了一跳。魏成雲沉默地朝管家一點頭,眼睛掃過江旭韓便沒了下文。
“怎麽和根木頭柱子一樣?”江旭韓邊嘟囔邊走。
這一廂江旭韓走了,周清衍眉頭也沒松開多少。
楚恆捂了好久才把周清衍冰涼的手捂暖和,語氣微妙:“方才江旭韓來你便沒睡好,這會兒吃了晚膳早些休息。”
男人見周清衍沒動,眼眸微沉輕輕抓著他的下巴強硬地把臉轉過來面對自己:“你莫不是還想管這閑事?”
周清衍苦笑一聲:“管得了麽?這淌水不知得淹死多少人。”
楚恆搖鈴示意傳晚膳,淡淡道:“你知道便好。這些人淹死便也淹死了,不必可惜。”
周清衍語氣猶豫:“旁人不說,趙魏二相······”
楚恆轉頭看他,周清衍歎了口氣:“罷了,都能做到丞相之位想來也不是省油的燈,便讓他們鬥去吧。”
這種把戲騙騙嘉興帝還可以,騙不過官場浮沉幾十載的趙相和魏相,這場戲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周清衍不禁看了眼楚恆,他一個將死之身,能好好護住身旁的人,還他一個清白就好了。
晚膳便在無聲無息間擺了上來,有周清衍心心念念的肘子,一道清蒸魚,還有一盤子請炒山筍。
周清衍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肘子,炒山筍!
筷子還沒夾出去,楚恆已經給他夾了一筷子魚。盤子裡原本是一整條魚,雪白的魚肚全部翻在外面,配上鮮香的料汁,愈發讓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