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程月喃喃低語，“很昂貴的禮物。”

　　“矩陣的人送的？”

　　老人低聲問。

　　關於萬麒高價拍賣雪莉的事情早就被Matrix在網絡上抹去了痕跡，人們當時隻記得鬧得沸沸揚揚的富二代買了一個虛擬人偶，卻沒有人關心這些新聞後續的走向。

　　等不怎麽關心八卦新聞的斯諾老人時隔十幾個月後再去查看，才發現，所有和雪莉相關的內容，全部都被隱藏了。

　　“對，”程月挑眉，“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什麽？”斯諾哈哈大笑兩聲，老人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泡沫，又喝了一口咖啡，“我只知道矩陣最近很不好，那個什麽人工智能是怎麽一回事？”

　　“我不清楚。”

　　程月說謊了。

　　她是這條不存在的街道上唯一一個看過天氣預報，並且明確知道暴風雨等級以及破壞性的人。程月在心裡設想了各種可能性，這些措施也許能夠在暴風雨來臨的時候變成一把傘，又或者一件雨衣。

　　但很有可能，在極大的自然災害面前，人類任何預防措施都是徒然的。

　　程月陷入了沉默之中。

　　斯諾再默默喝了一口咖啡，他眼角的余光掃過下面的人，又看向身邊的女孩。這裡絕大多數都是男性，男性的意識意味著都是不能生育者，在這個封閉無比的世界裡，程月這樣的年輕女性寥寥無幾。

　　“我給你一個建議，”斯諾放下杯子，老人認真告訴程月，“趁著你還年輕，從腦域網離開吧。”

　　“為什麽？”

　　程月捧著咖啡問，“因為這裡對女性不友好？”

　　“這裡不是對‘女性’不友好，是對所有人都不友好，”斯諾指了指四周，他壓低聲音，“你知道我為什麽能夠留在腦域網嗎？”

　　程月搖搖頭。

　　“因為我能賺錢，”斯諾很無情地給出了答案，“因為我的項目能夠給腦域網源源不斷的帶來金錢，人類永遠都需要消遣，人工合成的偶像專利只要在時間范圍內，腦域網就是賺錢的。”

　　這個答案和程月心底設想的天差地別，腦域網中心是一個官方機構，能進入這裡的都是聰明無比、出類拔萃的人物，所有人都相信，在腦域網中心工作，意味著你有著無比優秀的科研能力。

　　“我還以為我們被招進來是因為我們在學校裡成績還不錯，”程月說了個笑話。

　　“是的，明面上腦域網中心要的是科研人員，為知識、為人類進步付出一切的那些人，但…”老人拉長了聲音，“…實際上，並不是。”

　　程月微微抿緊了嘴。

　　“聽好了，人類為了登上月球，開發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項目，其中誕生了尿不濕等等能夠造福於人類的那些東西，也許在你們這些年輕人眼中，腦域網在建設過程中，它的副產物也能夠改變社會。”

　　斯諾很誠懇地和程月舉了一個例子。

　　“曾經人們想著腦域網帶來的副產物能夠造福人類，但腦域網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

　　“事情已經顛倒過來了，”程月無比聰明，她聽懂了。

　　結合她在腦域網工作的這些時間，還有她遇上的那些事情，當斯諾挑開這個真相的時候，程月的眼前忽然一下就明亮了起來。

　　“我的項目其實不賺錢對不對？”她問。

　　“你的項目很有可能還會讓腦域網倒貼一大筆錢，”斯諾眨眨眼，“腦域網現在要的是能夠全面鋪開，而不是有個冒冒失失的小家夥蹦出來，說這個人不可以，那個人也不可以。”

　　“再加上如果上一個網都還有可能需要客戶不定期基因測序的話……”

　　程月的情緒有些低落，她乾笑一下，“那成本就太大，門檻就太高了。”

　　斯諾察覺到了程月情緒的低落。

　　“不不不不，你要開心一點，和他們相比，你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斯諾的手指掃過那些愁眉苦臉的中年男性們，他反問，“你有他們那麽大的壓力嗎？”

　　“沒有，”程月說了實話，“我有存款，我有工作，我有身體健康的父母，我又沒有小孩……”

　　“你甚至還有一隻貓，”斯諾打趣，“你知道你在的那個項目組，就是那個什麽羅伯特的項目有一個什麽有意思的傳聞嗎？”

　　“喜聞樂見。”

　　程月喝了一口咖啡，她看向遠方，經過最近這一兩年的事情後，她突然想回到亞古斯都那個地方了。回到那個鳥語花香的城鎮，回到那個人聲鼎沸有著煙火氣息的家園。

　　而不是這個華麗無比卻又冰冷冷的地方。

　　“羅伯特的團隊又叫送子樂園。”

　　斯諾開口。

　　程月猛地回頭。

　　“他的團隊，如是說，確實從不招收你這樣的年輕女性，準確說是能夠生育者，他總是挑選一些……”

　　斯諾沉思了一下。

　　“一些年輕新鮮的肉體？”程月故意道。

　　“不不不不，他看中的是那些孩子，是那些沒有家族背景，沒有財產積蓄，沒有長輩協助，削尖了腦門好不容易擠進腦域網的…”斯諾皺起了眉頭，“…準爸爸們。”

　　“準，爸爸們？”

　　程月記起來了上次和羅伯特的對話，對方對能夠有一定可能性生育孩子的女性Alpha都會進行排斥，所以她知道為什麽是父親這個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