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淡淡掃了下方一眼,而後重新撲向那道大高似不可戰勝的人影。
“再來!”
白黎嗓音嘶啞,喘著粗氣朝寂不懨喊道。
寂不懨緩緩點頭,他掃過白黎紅腫的腳踝,一道靈力悄無聲息的劃過他自己的小腿處。
自虐的疼痛讓他動搖的想法又清醒堅定了。
他一拳起勢沒有揮動靈力卻震得空氣刺啦聲響,至擊白黎腹部。
結果顯而易見。
下空猛然響起吸氣聲,有些小妖都開始眼紅了。
一片安靜中,白黎吐血的聲音格外刺耳,那團霜華已經被染得徹底鮮紅。
倒下的身影在血跡上躺了幾息,在眾妖屏氣凝神中,又緩緩站起。
白黎沒有頓住片刻,又朝寂不懨撲了過去。
月光淨化了黑暗中的一切,唯獨一些細碎的聲響震懾人心。
粗重的喘氣聲,骨骼被拳頭震碎的聲音,還有眾妖隱隱的騷動聲。
“白黎哥哥你一定能贏!”羊細紅著眼眶喊道。
但他這句話剛剛落下,白黎又被摔飛出去。
寂不懨抿著嘴角,神色不顯,只是耳後脖頸處梗著的經脈,暴露了壓抑的情緒。
“還來麽。”
寂不懨開口,嗓子似刀片劃過嘶啞疼痛。
白黎戰戰兢兢起身,四肢皮開肉綻,血流不斷。
他喘著粗氣,嘶啞低吼道,“再來!”
眾妖看得十分擔憂,紛紛再下面喊著,“白黎大人放棄吧。”
一次次再來,一次次摔飛,霜華血泊越發擴散,紅白對峙涇渭分明。
一道孱弱的人影緩緩站起,重新衝向那道高大的人影。
眾妖被白黎堅韌感染,紅了眼眶,見白黎又發起進攻,齊聲喊道:
“再來!”
與此往複,只要白黎再次站起發起拳勢,下空便會齊聲嘶喊再來!
“再來!”
無數次再來,無數次慘敗。
白黎像是一頭凶猛的野獸,不知疼痛不知疲倦;
他眼角越發猩紅,眼神卻愈發堅毅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兒。
白黎慢慢閉著眼睛,纖細的人影像是被風一吹就散。
他在原地緩緩抬手,一招一式隨風輕柔,又似月光冷銳。
哢嚓一聲,隨著白黎動作展開,他腳底霜華裂開,周身濺起碎裂的雪花。
眾妖如被捏著心臟一般,絕望之際眼裡迸射亮光。
“白黎大人這一拳,威力大增,一定能打贏!”
下空高聲齊呼道,“再來!”
白黎拳頭聚著血霜花,隨著拳頭衝出,氣流嗚咽作響。
這一拳破開寂不懨的防守,直逼他的腰側。
寂不懨側身抬臂擋拳,冷聲逼問白黎:“現在不敬畏我了?”
白黎愣神片刻,他不能這樣對恩人。
寂不懨是黑暗中第一道溫暖的光,也是高不可攀的信仰。
他也不可能戰勝寂不懨。
怎麽可能贏得了?
心神動搖,破綻百出,一拳破開防守卻被更狠地砸飛出去。
下空騷動響起,擔憂,歎氣,議論四起。
膽小的妖獸已經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鬥場了。
“還是敗了。”
“白黎大人,不要再堅持了。”
“對啊,他太強了,你打不贏的。”
白黎躺在血霜上,兩眼睜大望著浩瀚夜空中的冷月。
他頭暈目眩,四周似寂靜無邊際,耳邊只有自己放大的呼吸喘氣聲;
他似看不見外物,余光中只有那道高大不可戰勝的黑影。
不。
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剛剛那一拳明明有機會讓他受傷。
是他心底先給自己判了不可能,才導致了失敗。
渾身的刺痛讓白黎頭腦麻痹,這段時間一直忽視的情緒猛然出籠。
他面對恩人為什麽會這樣?小心翼翼又膽怯試探。
他從來沒覺得這種情緒有何不對,畢竟重生前的十五年裡,他一直如此。
於是再次升起這種久違的情緒,他麻痹且十分熟悉地順從。
還下意識忽略心底的壓抑與拘束。
恩人就是他的神祇,理應接受他的頂禮膜拜。
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冒犯了恩人,讓其不愉快。
漸漸的,隻覺得相處是一種壓力,是禁錮。
在恩人面前,他變得越來越謹慎,逐漸失去自我。
這種被忽視的念頭像是被關押已久的猛獸,瘋狂在白黎腦海中咆哮。
白黎心神搖晃,腦海裡閃過他重生後的一幕幕畫面。
出入秘境時的恐懼,無依無靠,後面一步步適應,甚至戰勝了化蛇還有虎妖火麒麟。
他現在很強了,不再是以前逃避怯弱的雜役。
白黎視線中,月光被切割成碎片,那些黑暗的過往片段搖搖晃晃逐漸模糊。
白黎努力睜開眼皮,猩紅的眼角微揚,嘴角因為疼痛顫抖不止。
他咬著牙,掙扎著起身。
“白黎大人又站起來了!”
“白黎大人放棄吧,不要再挨打了。”
青域也捏著拳頭道:“寂不懨這麽做,圖什麽?將白黎打的半死。”
白黎如一道月色,立在血色霜華上,單薄又纖長。
他緩緩抬眼,目光逐漸清明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