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岐麓山的一切展開了討論,一粒石子一株草都變得妙趣橫生起來,這個過程中宿問清一直給捏著胳膊,捏得忘淵帝時不時舒服地眯眼,開始明白為何一些人要找尋道侶了。
凡間有句話,叫做“老婆孩子熱炕頭”,有點兒道理。
柳妄淵的領地意識很強,不然也不會佔山為王,然後設下令人魂飛魄散的禁製,千百年來追求者無數,但過眼煙雲,他也從沒想過讓人住進來,岐麓山得天地福澤,靈氣逼人,除了他誰配得上?現在再這麽想,心中就出現了一個不甚清明的模樣,白衣出塵,清俊無雙。
柳妄淵不由得扭頭去看宿問清。
他的目光總給人很認真的錯覺,宿問清招架不住,不敢對上,隻低聲問道:“帝尊在看什麽?”
“自然是看美人。”柳妄淵沒皮沒臉慣了,“對了仙君,我小小八卦一下,這些年來跪求與你合籍之人是不是很多?”
宿問清搖搖頭:“沒有。”
柳妄淵不相信:“別騙我。”
“真的。”宿問清解釋:“因為有未婚夫的緣故,沒人提及。”
“轟——”平白無故一道驚雷,柳妄淵的心跳跟著他整個人都怔住,什麽?!
“你有未婚夫?”忘淵帝的嗓音不複平時那般底氣十足,帶著點兒辨不清的陰沉情緒。
“沒了。”宿問清察覺到氣氛不對,明明柳妄淵也沒說什麽,但他卻莫名心虛,試探而又小心翼翼地解釋起來,“周可為,瀛洲仙島的少主,一直在天嵐派同我一起學習,但是他與我彼此無意,他喜歡我師弟白冷硯,這次我修為全廢,婚事自然是告吹了。”
柳妄淵緊盯著宿問清:“不覺得很失落?”
“不失落。”宿問清坦坦蕩蕩,“我不喜歡他,即便我修為仍在,倘若婚期真的逼近,我也會想辦法推掉,有些事情我可以答應師父,但有些不會。”
烏雲散開,柳妄淵的心情一如月色,暢快無邊。
“胳膊還困嗎?”宿問清詢問。
“好多了。”柳妄淵裝得挺像,正欲說什麽,身側的人忽然一聲悶哼,身體比思考快,他一把抱住失去平衡的宿問清,將人帶進了府邸。
岐麓山的時間流逝跟外界不同,兩人看似隻聊了幾個時辰,實則外面已有兩日,按照宿問清之前的吃藥頻率,已經大大超過了。
筋脈續不上只能折磨他,將人放在軟榻的功夫,宿問清嘴角已然見了血,柳妄淵用力捏住他的下顎,“別咬!”說著從納戒中掏出丹藥,喂宿問清服下。
熟悉的昏沉,宿問清睜不開眼,或者睜開了,卻是白茫茫的一片,柳妄淵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疼痛這次來勢洶湧,凡人之軀實難抵禦,他只能繼續咬唇,可這次唇舌剛一動就被製止,然後嘴裡被塞了柔軟的東西,宿問清想都沒想就直接下口,血腥味散開,凝聚在心口的燥熱疼痛散開一些。
柳妄淵斜坐在床邊,右手被宿問清咬得鮮血淋漓,但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正擰眉想著藥方怎麽配,先前的旖旎曖昧蕩然無存,只剩下現實清冷的嘲諷,宿問清筋脈的修複速度根本敵不過他身體的衰敗,按照凡人的壽命,可能也就幾年時光。
幾年……柳妄淵心口驀然一緊,彈指一揮間呐。
宿問清這一下昏睡了兩日,但他腦子清醒,以為在岐麓山,誰知湧入耳中一陣喧鬧跟叫賣,他一個激靈,正要起身就被按住了。
“急什麽?”柳妄淵沉聲。
“帝尊……”宿問清嗓子發啞,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柳妄淵無比信任,少了那份端肅,說出口的話親昵而帶著幾分撒嬌意味,“這是在哪兒?”
忘淵帝:“……”
柳妄淵緩了緩,沉聲:“封城,今日是文宴跟洛微的婚禮,我擔心你趕不上熱鬧。”
宿問清:“……”行吧,這個鍋他背了。
第二十四章 他來討債了
封城自三日前就陷入了一陣喧囂鼎沸中,封城城主大婚,聞訊而來的人實在不少,玲瓏塔夜夜亮著,將其上方的夜空晃得如同白晝,遠遠一瞧像是從神界掉落下來的奢侈寶器,加上那顆即將問世的血靈珠,圍觀者摩拳擦掌,想著能沾點兒靈珠上的氣運也算莫大的福澤。
此時日落西山,整個玲瓏塔籠罩在晚霞淒涼的光華中,如同垂暮古樹上的血色。
宿問清剛坐起身沒多久就被柳妄淵喂了藥,這次倒不是令人神智昏聵的,相反,吃完還逐漸清明起來。
“調理內息的,對身體無害。”柳妄淵開口,“你打坐一會兒,時間到了我喊你。”
忘淵帝從前可不會讓宿問清打坐調息,因為多少會牽動體內靈力,如同乾枯廢井,你非要把剩下的一兩滴水活生生抽出來,但這次不同,短暫的刺痛過去,久違而熟悉的靈氣在丹田內匯聚,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層,但是對宿問清而言已經算極好的開端。
漸入佳境後宿問清一時間忽略了外界,所以並不知道柳妄淵是如何大剌剌地盯著他看。
整個封城忽的一靜,空中的鳥雀都不見了蹤影,隨著一道悠長的號角,日頭徹底隱於山後,夜色一點點吞噬而來,玲瓏塔在眾人的屏息凝神中從第一層蔓延而上,亮的晃眼。
十裡長街,送親隊伍整齊而嚴肅,城主娶妻,需要行過封城近千年的流程法度,才能迎來普天同慶,在此之前任何一點兒動靜都是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