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青瑤連退數步,眼睛瞪得滾圓,神魂像是被抽乾淨一般,緊跟著,倏然猙獰起來!
“你不是!”青瑤抽出長劍,覺得這就是宿問清跟忘淵帝捏出來的傀儡,想要摧毀他的道心!
被扒法袍當日,宿問清一句“危笙惦念,讓我問長老安”就已經激發了青瑤的心魔,此刻見到危笙的臉,他眼中紅光閃爍。
“嗯?”危笙驚訝:“你竟然有了心魔?你這個人有心麽?”
“閉嘴!”青瑤提劍衝了上來,他的劍意凌亂,卻格外凶猛。
危笙冷冷勾唇,縱身後躍,同時也祭出了本命法器。
兩劍相抗,強大的靈力波動吹得古樹都搖晃不止,危笙對上青瑤猩紅閃爍的眸子,嗓音低沉:“澤喻連他師父都殺了,卻獨獨放過你,是因為他不知道,當年府邸禁製打開,是你的手筆。”
這是青瑤心中最痛的秘密,如今還能知道的,除了他,就是危笙本人了……
青瑤的劍開始顫栗,如同他即將分崩離析的道心。
“得不到就毀掉。”危笙冷笑一聲,一劍揮開青瑤:“你這樣的人,怎麽配說喜歡?”
青瑤重重砸在一棵樹上,落地就是一口心頭血,他以劍撐地,呆呆地望著凌空而立的危笙,臉上有驚疑,也有迷茫:“怎麽可能……”
“我當年強留一魄在天靈骨上,後天靈骨被澤喻帶走,再得問清仙君的傳承,依靠他的先天靈根恢復魂魄,重塑肉身。”危笙淡淡:“青瑤,是我。”
是我……
這兩個字無異於利劍穿透青瑤的命門,他微微張著嘴巴,眼底滲出絕望。
危笙死了,澤喻瘋了,沒人知道他的罪孽,可天道輪回,曾經被他一手害死的摯愛就站在眼前,償還的路雖然遠,但終究是到了盡頭。
“哈哈哈……”青瑤肩膀輕顫,忽然低笑出聲,然後他的笑聲越來越癲狂,越來越放肆,他雙手扣進泥土裡,臉上竟然落下兩行血淚來,“澤喻呢?”
“你不配見他。”危笙淡淡,澤喻但凡知道青瑤是打開禁製的罪魁禍首,都不可能讓他活到今天,曾經的澤喻,如今的滅靈君,是實實在在將青瑤當成一位故友,他承受的實在太多,近千年的怨恨該到頭,這也是危笙沒有告訴澤喻的主要原因。
夠了,危笙不願意再讓道侶承受被友人背叛的痛苦,當年澤喻弑師殺友,何嘗不是嘔著心血一路前行,他渾身的每一寸都被打斷碾碎,所承受的痛苦不比危笙少。
或許成為滅靈君的某個晚上,他也曾想起過青瑤這個人,畢竟青瑤當年雖然愛而不得,但確確實實騙得了澤喻跟危笙兩個人的信任。
“你真的好愛他啊……”青瑤臉色慘白,喃喃出聲。
“不然呢?”危笙翩然落地,走到青瑤面前:“愛你嗎?”
危笙能夠通過青瑤的這雙眼清晰地看到,他的道心搖搖欲墜,只需要輕輕一推。
危笙歎了口氣,他的神色極盡悲憫,語氣卻很淡:“青瑤,我當年真的很疼……”
他說:“青瑤,你得還我。”
轟——
青瑤仰頭噴出一口血,鬢邊的兩縷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至全部的發,他的道心徹底毀了!
危笙很疼……青瑤想說我也好疼,他後悔了,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一定,不會幫那些人打開禁製。
道心潰散,這身修為,便拿來還債吧。
青瑤匍匐在危笙腳下,哽咽如孩提,他說著對不起,說著我這就還你。
冷光閃爍,有溫熱撲了一臉,危笙緩緩低頭,看到青瑤拿著匕首戳進心口,當然這樣他是死不了的,所以匕首一偏一挑,胸口的皮就被硬生生跟血肉撕扯開。
青瑤問:“是這樣嗎?”
危笙答:“是這樣。”
化神修士,只要神魂不滅,輕意死不了,除非壽終正寢,羽化而去,所以青瑤哪怕將危笙曾經經歷的都承受一遍,也死不了。
他將自己削成了一個血人。
第一百零一章 相見
宿問清向前一步,正好扶住腳下踉蹌的危笙。
危笙淡青色的法袍下面全是深色的血跡,間或不斷的骨肉剝離聲響起,青瑤應該是徹底被心魔操控了,一刻沒停下來過。
危笙盯著那片血跡,喃喃:“髒了。”
宿問清二話不說捏訣給他清理乾淨。
看青瑤的樣子已經不能再廢了,算是大仇得報吧……但危笙心中並無多少歡愉,仍是酸澀難當,青瑤廢了如何,死了又如何?他被生剝是真,跟澤喻分開這麽久也是真,這些空洞絕望單是青瑤的一條命根本填不上。
“事已至此,困擾無意。”忘淵帝沉聲開口,若是生祭青瑤能夠回溯時光倒也可以,可惜普天之下根本無此術法,危笙沉浸其中不是一件好事,而對於一個人來說最大的懲罰不是恨著他,而是遺忘他。
危笙眼眶發紅,隻覺胸腔內沉屙積攢,到了不得不揮刀斬斷的時候,他並不像問清說的那樣心胸寬廣,到底是恨著的,可如今這些恨讓他厭惡,跟青瑤扯上哪怕一絲一毫的關系,都讓他無比厭惡。
“從今往後。”危笙扭頭,冷冷地看著那個跪在地上、一刀一刀刮著自己的血人:“我不想見到你。“
此言一出,危笙頓覺肩上一輕,雙目清明,山河共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