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賀長生提前開口。
唐稚無辜地說:“我隻想要吹一聲口哨。”
“不可以。”賀長生拒絕。
顧妨打著哈欠,問:“你們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是誰用了陣法?而且這個陣法也不難,怎麽你們兩個人都被困住了。”
“因為還有第三個人被困住了。”賀長生一臉嫌棄地看著顧妨,“你最近沒有好好學習啊。”
顧妨一臉汗顏:“我……由不得大師兄說。”
賀長生再問:“所以你們在陣外,抓到了布陣的人了嗎?”
“我去找了,但是沒有找到。”唐稚說,“然後我怕拖延時間,所以就回來了。”
“不過大師兄不用擔心。”林見說,“我在破陣的時候重傷了布下陣法的人,他估計沒有辦法再追上來了。”
“萬法論壇究竟有什麽問題,為什麽不想要我們過去?”顧妨好奇地問。
“要揭曉的話,必須趕到才知道了。”賀長生沉吟。
唐稚往外面看了一眼。
“雨停了,我們要趕緊上路了。”
四人牽著馬,走出客棧。
客棧的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賀長生往左邊看了一下,對三個人說,“我先走一步。”
三人之中,就只有林見稍微撇過頭。
周春江來找賀長生了。
賀長生走到她的旁邊,問:“你還是住在城門口的附近嗎?”
周春江稍稍驚訝,點了點頭。
“走吧,我們要出城,我順便送你回家。”賀長生說。
周春江跟在他的旁邊,慢慢走著。
“你找我?”賀長生問。
周春江表示:“給你添麻煩了,我是特意來道歉的……還有……”
“你問我是不是賀昀?”賀長生想起在夢境中她的問題。
周春江一愣。
“我記得一切,我記得這裡曾經是一家米鋪,我記得那一家的人在河邊撿了一個小孩,我還記得,你最後一次來我的家,吃的是桃花糕。你可能以為桃花意味著對你表達好意,但是可惜,只是因為那天早上,母親做的就是桃花糕。我想要讓你吃一些好吃的,所以才拿了出來。我那天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我那時候確實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也真的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
賀長生力證自己就是賀長生本人。
周春江笑了笑。
賀長生問她:“你還想要我怎麽證明?”
“不需要了。”周春江說,“是我老了,太多的東西記不清了,也看錯了太多的東西了。”
賀長生看向她。
周春江說:“我來,除了道歉、道別,還想要說一件事情。”
“你說。”賀長生耐心聽著。
“我不認為自己這一生很淒慘。”周春江肯定道,“我知道,你們看我變成了寡婦,看我年老了,家中沒有再有一個親人,覺得我很慘。但是我沒有,在我獨自一個人的歲月裡,我學會了自己取悅自己,我學會了自己生活下去。我失去了很多,但是也領會了很多。是與眾不同的一生,但是我並不覺得怎麽樣。昨夜種種,不過是一時的錯誤。”
一個來自曾經在腦海中美好幻想的錯誤。
“賀昀啊賀昀,我是真的喜歡過你的。”
所以,她不後悔,卻也真的想過,如果可以擁有另一種她曾經想要的人生。
也許也會得到某一種幸福。
“一樣的。”賀長生說,“就算我們在一起了,在後面的某一天,也會吵架,說不定還會打架,為了錢財、為了家人、為了小孩,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幸福的選擇。生命就是在一瞬間的幸福和悠長的悔恨中交織度過。”
“哦,你說這話是哄我?”周春江有點調皮。
“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不哄人。”賀長生看向她的眼睛,真誠又坦然。
“別看了,我都是一個老人了。”周春江害羞地笑著。
賀長生眯起眼睛笑。
他的笑容並不溫柔,是一種最清澈的湖水的感覺。
“我還有一個問題。”周春江猶豫。
“嗯?”
“賀昀有喜歡過周春江嗎?”周春江小心翼翼地問。
賀長生一愣,然後張開嘴巴。
“算了算了。”周春江連忙擺手,阻止他回答,“不要說了,就讓我……再做一場悠長的夢吧。”
就像是狐狸美夢。
美麗的、脆弱的、悠長的、直至死亡的夢。
賀長生合起嘴巴,看向前方短了的路。
兩人走到了周春江的宅子。
賀長生要繼續走,周春江到家了。
“再見,賀長生。”周春江站在屋子的前面,喊了另一個名字。
再見,這是最後一句話,這一句道別後,周春江可以確認,這一輩子是真的不會再和這個人相見了。
“我也祝周小姐一生平安、萬事順遂。”賀長生說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話。
周春江笑著搖頭,顯然無奈至極。
賀長生朝她揮揮手,一如當年,轉過身,看著前面的路,沒有再回頭。
“大師兄!”三個人又趕上來了。
“她為什麽懷疑你是不是賀昀?”顧妨一臉好奇地回過頭。
周春江還站在原地,目送他們。
“我就是賀長生,賀長生就是我。”賀長生肯定道,“大概是修真的過程中,我丟失了某些身為賀昀的東西吧。”
Top